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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德兰我的苦难过去中流浪生涯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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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作者授权发布)

第二章流浪生涯

回养母那个家虽十分的不情愿,但我又不得不重新回来了,继续承受着煎熬。我的养父母对我的态度也更不如以前了。有一天晚上,我去距我家不太远的邻居家玩时,我看到她们家有八九个人在开会,也没有什么秘密,也不怕人知道,他们说他的,我玩我的,可我听到他们大伙在说“要定于那天要走”,去什么地方去混,引起了我的注意。会后,我向这位叔叔请求,我要跟他们同行。由于我的年龄小,个头更小,我的肚子又特别大,形象不好看,无论说什么,怎么去求他,他始终不同意带我一起走。晚上我回家怎么也睡不着,因为我在这个家里实在过不下去了,跟他们走还是个机会。这一夜我没怎么睡,做出了一种决定,我一定要跟他们走。从那时起,我开始走向流浪的生涯……

焦作拾荒

那个时候我的日子过得十分艰难,但是我是自由的。我所做的一切都有我自己做主,无需与任何人商量,这是我出走的基本条件。我知道他们出走的日子,就决定和人家一块走。人家都做了准备,有路费,我多少也应该备些东西,我又能准备什么呢?我看到我养父有一条裤子,在外面放着,心想,有了,就是它了。我将那条裤子拿到我邻居家,想要用裤子交换盘缠,这位叔叔说:“咱们什么也别说了,我给你两元钱吧!”就这样,我们交易了。看样子,这位叔叔是因为同情我才买了我拿去的裤子。这两块钱,就是我全部的路费了。启程的日子到了,一块走的人不算我在内还有十一二个,年龄最大的有五十岁,年龄最小的叫刘东启,有二十岁。我这位随同者是十七岁,可看上去却像个八九岁的孩童。走的时候我跟谁也没说,跟我的养父母也没说。

外出领队的长辈叫詹怀保,我曾给他请求,他怎么也不会同意,我也省心了也不再请求他了。詹怀保曾经在外流浪了数十年,对于在外的流浪生活他十分有经验,所以这次外出,大伙都是跟着他的。他们在这天上午出发了,我跟在他们后面十来米,没人说我也没人理我,反正他们去哪儿我就去哪儿。那时外出不用考虑坐车买票的事情,都是坐拉煤的火车。我们从徐州火车站出发后经过郑州转车,达到了河南省焦作市东12里的一个矿区。我们在距周围村庄、煤矿2公里处的野地里停下来,因为在这块野地里有两排房子,共四套。房子是拱桥形,房前不远处,还有好几个高大的烟囱。听说这个地方是在五年大炼钢铁的时候建的,后来钢铁下马,人去楼空,只剩下几栋房子了。这四栋房子有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前面没有门,后面没有窗户,那门窗一定被老百姓偷走了。这几处房子应该是好久没人住过了,周围长满了野草。在我们安营扎寨前,先将房子的地面清扫干净,铺上野草后就成了我们的家,在此住了下来。虽然这一路上大伙很少理我,可到了这个地方住下来后,这位领队的叔叔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两个吃饭的碗,给了我一个,同时也给了一个比我大几岁叫刘东君的小伙子,就不再管我们了,带领他们这帮大人合伙做他们的事了。我出发的时候身上有两元钱,可由于我没带干粮,路上要多花费些钱。我们从徐州出发,到达焦作时大约一天多的时间,兜里还剩四角钱。

当我手拿着碗去讨饭时,我是十分为难的,张不开口,我快到人家门前时,我又退回去了,反复几次,还是没去讨饭。这时吃饭的时间已经过去了,肚子没吃东西太饿了,怎么办呢?这时我想到了身上的四角钱。我对花钱是十分在意的,我一次只买一角钱的油条,一天三顿饭,我只吃两顿,一天我就要花去两角钱了。到第二天我再去讨饭,还是那样子,到了人家门前,我就又退回去了。这天我在一个工人村的东边的空地上坐着,饿的我十分难受,不由又回想起了我离开我娘的怀抱到詹家,遭受的种种不幸,我痛苦哭了。我在詹家遭受那么多重刑苦难,但我从没想过去死。这天中午,我突然不想再活下去了,我想死。我哭着哭着,一位上了岁数的老大爷还有好几位大人、小孩来到我身边,其中有位大爷对我也是对大家说:“你别哭了,这孩子是没吃饭饿得吧?”这时,一位离家比较近的大婶给我拿来了两个粗面馒头,当我看到这两个粗面馒头,就好像看到亲娘一样,也没顾上跟大婶道谢,就大口大口的吃起来,那个粗面馒头实在是“太好吃”了。还有人说“这个孩子没要过饭,是饿的”。这时又有位好心的大婶从家里拿了饭给我吃。人家好心给我饭吃,实际上是她们在救我的命呀!按理说救命之恩,这个恩是多大呀!可我吃了人家的救命粮,却一走了之。到了后来,想到这些恩人们,我的心里是多么有愧呀!

这天中午我吃饱了,随后我返回住处,边睡觉边思考问题,以后我的路该怎么走呀?到了第二天中午,我决心不再叫饿肚子,我要讨饭去。我到了一家人门口时,结果还是叫不出声,又回来了。这时有一位老乡大爷看到了,后来得知这位大爷是我的老乡,也姓詹,他的老家离我家有10公里地,叫八义集镇。他儿子是该地区中马村矿的一名工人,他来跟儿子过日子的。他看到我到门口又走了的讨饭孩子,他出门叫我:“小伙子,你站住,你没讨过饭吧?你讨饭有什么丢人的,我像你这么大,成天讨饭,有什么怕的。”今天中午就跟我吃面条,以后你再讨饭去,这天中午我就这样在这位老大爷家吃的饭。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想这些大人可以做生意维持生活,为什么我不去做生意呢?做生意需要本钱,我没有本钱,可是那些成年人做生意不是也没有本钱吗,他们的本钱又是从哪里来的呢?想着想着,我突然想起了那几位刚到这里的谈话,我又为什么不去试一下呢?他们大伙做的是收废品的生意,以收买有色金属为主。每天他们担着担子,在矿区周围叫着:“谁有破铺子、烂套子、烂鞋底拿来卖!有碎金属、碎铜拿来卖!”就这么个卖法,到下午天色快黑了就回来了。他们天天在回来的路上,各自再将收来的废品到废品收购站卖了。每个人到了晚上回到住处时,各自向领队的长者报告,张三说我今天挣了五元,李四说我今天挣了六元,钱由领队统一保管。

关于他们的“本钱”,概括来说是偷来的。在刚开始,我曾听这位领队给大伙讲,矿里有个大高房子,那房上边和周围全是用玻璃构成的,那个房子是矿里机电科的修理车间,那里是处理带有铜和其他有色金属地方,去那里偷了买了,就把本钱问题解决了。之后他们大伙就是这样干的。人家不管我,反正我是个独立者,又是个讨饭的,人家大多人也不怎么理我。但他们所说、所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记在了心里,就找了个袋子,也就去到矿上了。他们那几位成年人,在去矿上偷盗时,进矿的来去路线,这位领队都向大伙讲的清清楚楚,我去矿上盗窃时,也完全按照他们的方法和路线进行。一天上午,我拿着袋子进到矿里,没走大门,是从拉煤的火车道进出的。我从这里进出像是进自家的院子,没有任何人阻拦我。我很幸运,就看到矿里有这么个玻璃构造的建筑,来到这个厂房的前面时,门前有位工人师傅干着活。当我要往那门前去的时候,他看我一眼后就往车间里去了,好像是有意为我创造条件似的。我走上前去,动作十分快,没到两分钟,门前的那些有色金属就全装在我的袋子里面了。我背起袋子走呀,一路上也没人管我。我回来后将那些金属进行了加工。我听领队说过,如果是机器上的成品和新鲜好的电缆铜线,废品站不收,要是让公安给查到了要抓去坐牢的,要先将那些新鲜的铜线弄成一节节的,砸成一团后,用火烧热了,再将水浇到上面,它就变旧了。我将铜线按照他说的办法弄好后,将这些东西第一次买了十来元本钱,我又买了杆秤,到工人村的垃圾堆上捡了两个框子,我挑着担子开始了做生意。

开始的第一天我就赚到了五六元,从此也就结束了我来到这个世界上挨饿的历史。后来,我每天能挣少则四五元多则十元八元,收个废品怎么能挣这么多的钱?现在说起来叫“投机取巧”。开始干这个行业时,心里只想买些破铺子烂套子为主,但当我干了时间不常,我将收这些东西只不过是摆个样子吧了,只收有色金属,因为收一斤有色金属虽然成本大但利润也大,收一斤红铜一元六角,我去卖时一斤是二元,挣四角钱这时看到的。实际上不只是这样,大多数人都知道收废品人的“秤”有问题,也确实如此,我每买一斤铜到我的秤上就成八两了,这样我的利润就更大了。从此我一日三餐完全有了保障,每天都是在小饭滩上买饭吃,吃的很好,如果每天想吃肉也是完全可以的。开始我挑着担子走村串户去买,到后来我和这些卖户们都熟了,她们都喜欢卖给我,不卖给别人,就到她们家去收。我每天的工作量不算太大,每天挣的可不少,有可能比那些大人们还要多,大概每月的收入元左右吧,这在当时来说“收入”可不是个小数目。我有了钱也学会了抽烟,天天嘴里吸着烟兜里装着烟,我的小日子过的特滋润。那些大人们白天各忙各的生意,到了晚上大伙回来同住在一起,有说有笑的。由于我年小生活突然又那么的好,大脑对于以往出现的种种不幸也全都忘了。我的劳动强度比他们小但挣的比他们多,顿顿比他们吃的还好,大伙都夸我有本事。那时我已十七八岁,也开始有虚荣心了,听到别人的夸奖,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是好了。俗话说的好,几人欢喜几人忧,我天天快乐着,可他们几位的生活不好过,他们挣不到钱,还出现了矛盾,你说我不诚实,我说你不诚实,把挣的钱都装自己兜里了。快到春节时,他们挣不到钱就决定提前回老家。他们问我怎么办,我毫不思索的回答:“我不走,我没家。”他们真的回家了,我感到很失落,孤独的我一个人每天晚上回到住处,没人和我说话了,说笑声没有了,屋里也没有灯,黑乎乎的,非常的害怕。可能小时候在村里不断地听说什么鬼呀神呀的有关,晚上我睡草堆里,有时用草把头盖上,怕鬼到我的屋里来,无论心里多么的害怕,我晚上还是要回到这里来睡觉的。就这样只有一杆秤和一个挑子,我在这个屋里住了半年。

后来我进到村里住了,从此不孤独了。我来的这个村子叫中马村,村北还有个煤矿叫中马矿,这个矿占地基本都是这个村子的土地。我经常在这个村的周围活动,都有些熟了,而且这个村里有个理发店,我常在这店理发。这位理发师姓石,是安徽省固镇人,家有三口人,夫妇俩和她们的儿子,他们的儿子年龄和我相仿,叫小遂子。我俩接触好几次后,我把我的情况全给他说了,彼此成了哥们,只要我不去做“生意”就去他的店里玩。他的父母对我也特别的好,尤其是他的母亲。和他们同住一个大院的还有两户人家,一家姓李名永昆,在中马村矿上附近的一个厂子上班,是位集体企业的职工;还有一人家姓范叫范拥军,是河南修武县人,原来是焦作中学的一位教师,因犯了什么事,校方将他开除了,没有工作,但他很有能力,很有本事。由于长期我和小遂子在这个院子玩,就和这两户人家也非常的熟,而且都把我当成是他们家里一员,没有一位见我喊我名字的,“小孩”成了我的代名。谁家有个什么事情都叫我帮着他们干。后来他们对我说:“你自己在野地里住不害怕吗?咱这院西南角有两间生产队的放牲口草的房,你去那屋睡吧,比你自己住野地好多了。”我听了很高兴,没有什么家产,把那杆秤拿了过来就算搬家了,晚上我就睡在这个草房子里。每天我出去收货,如果货少了,就带回了,如果货多了,就要先找个地方,安排了交接货的时间,才去交易。总的来说,我收废品比起别的收废品来生活很不错,一日三餐不用做饭,每天花上三四元,吃的比较好,小日子过得比较幸福。这样的日子过了约两年左右,这里连续发生了一些的事我不得不离开了。

由于村里没有卖饭的,我一日三餐就要到工人村的小饭滩去吃饭,天天如此,时间长了,在加上我当时的穿着比较好就有人对我产生了怀疑。那时的人们都穿不起迪卡和的确良,我可不在乎,穿的是好的,吃的也是好的,脚上穿着白色运动鞋,头梳得油光油光,见到人还要把那头甩甩,虚荣心开始作怪了。那里的人看我这么有钱就问我是做什么的,我就半实半虚的告诉了他们,说“我是收废品的”,他们都不信,哪有收废品的有吃穿这么好的,我也没有给他们更多的解释,他们说他们的,我过我的如意日子。

和我住一块的大婶们看我花钱浪费,都让我省着点,将来娶个媳妇。我对她们的关心常装作没听见,只是嘴上答应着她们,行为上该浪费还是浪费。有位好心的大婶实在看不过去了就对我说:“以后你挣到钱了我给你攒着,如果挣的多了就多给我点,少了就少给我点,以后回家娶媳妇用。”从那以后我只要卖货回来,她就向我要钱,多了我给她十元少了给她三五元,她收了钱还专门记上账。这位大婶怕我记不住就经常给我念叨我又多少钱了,对我好像儿子一样。有时我在家呆的时间长了,他就让我出去挣钱去,我再不愿意也得挑着胆子出去,因为我明白这是为我好,关心着我。

有个时期我身体有些不舒服,没有给别人说,我也没去看医生,从小也没有看过医生,有病都是扛着。有一天上午我感觉很不舒服,我不想出去做收废品了,好心的大婶又要我出去挣钱,我也没有说什么,就带着病挑着担子出去了。走到工人村我叫卖着,走着走着我走不动了,我感觉病情加重了,就坐在地上休息了一会儿,忍者病痛,感到特别的不舒服,就决定回住处去。我就咬牙坚持着站了起来,刚走两步就晕倒在了地上。当时就晕在了职工大院内,好多人都围了过来。我躺在地上一动不能动,但脑袋是特别的清楚,心里特别的害怕,心想我可能不行了,要是能回到草屋就好了。就在这时刻,来了一位头带警帽身穿警服的警察,在我的身边停留了一分钟后,先将我的秤和框子放在了一户人家的院子里,转身回来背起我就走。我还很不好意思的说:“大叔,我能行的,把我放下来。”由于我再三的请求,警察放下了我,我还是不能动,自己的腿不停使唤了。警察又重新把医院。在医院每天要输四大瓶的液体,当我输到第五天时,我感觉自己好了,身体舒服多了。这时我感医院和这位警察,因我身上医院,还有我的“买卖”本身就是犯法的,心里有一点害怕这位警察。加之我也好多天没有回住处了,好心的邻居和小遂子都会为我担心的,我就想到了偷跑。第五天输完液后,我看大夫和护士都走了,医院,回到了住处。在医院期间,医院去看望我,护士一日三餐照顾着。当我跑回“家”时,邻居的大叔大婶们都过来问我发生什么事情了,小遂子也曾到工人村找过我。我把我生病的情况和警察救我的事情给大家讲了一边,他们都为我遇到好人感到庆幸。我后来知道这位警官叫韩启仁,是工人村派出所的所长。我很感激这位所长,谁知李婶家很烦他,说家里当年在派出所落户时总是刁难他们,所以我也就不再提他了,默默就把这位警察的恩情记在心里了。事情过去半年后,有一天上午,我在工人村的大街上,我看到一辆警车,车里押着个人,还带着手铐,我仔细看了这位人正是我的救命恩人韩所长。这是刚开完逮捕宣判大会,从会场将他押往焦作服刑去的。我看到恩人这个下落,心里是无比的难过,可我能有什么办法呀,很长的一段时间我心里都不能放下这件事,我也永远不会忘记这位恩人的。

我是在年秋季来到了焦作,年的春季我从焦作返回詹家,25年后也就是年我出差到焦作,因我始终想念这位恩人,就千方百计地去了解这位恩人的情况。经过多方打听,终于打听到了这位韩所长的情况。韩所长原籍河南省修武县人,因他个人的生活作风问题被别人告了,他始终不服,说是有人因为户口问题在诬告他,为此事他上诉了几十年,在后来怎么解决的就不清楚了,并了解到他就住在中马村工人村的家属大院里。我去了这位恩人的家里,韩所长没有在家,已退了休,他的老伴在家。见到这位大婶时,我把25年前的事情讲了一遍,大婶说:“都几十年的事了,你还记得这事呀,还特意的来看我们。你来的太不巧了,韩所长有事回老家了,早晨刚走的。”那时没有手机,无法和他联系上,也就没能见到这位恩人。我和这位大婶在交谈中得知,这个大婶是位医生,也是当时救治我的医生,他对就我的事还有点记忆。我和这位大婶交谈了两个小时,我从她口中进一步得知,韩所长被判了三年,出来后安排在韩峰煤矿当了井下工人。这位大婶说:“这几十年我为你韩叔叔的事心里没好过过,你叔叔每天上访,至今也没什么结果。”当大婶谈到此事时,她的心情十分的沉重,可我也没能为恩人的这事出点力感到十分的难过。快中午时,因韩所长没在家,我也离开了她家。我回到家后,我和韩所长通过几次信,近十年我们才没有了联系。

从韩所长家出来后,我去了我看了我的三家“邻居”,当然更想看看那位好心的大婶和小遂子兄弟。当我来到我当年住过的村子前,看到的是一片荒凉,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回想起了我当时在这个院子生活的一幕幕。我独自一人在这个院子里坐了很久久,院子里没有人了,因该村是煤矿村,地下开采空了,全村的人都搬走了。我随后去了新的村子,一家住户为我提供了理发店一家人的线索,告诉我:“老石是很好找的,就在中马村矿的南门口。”在那里我找到了他们,我走上前去问道:“你是老石叔吧!”因我当时穿的是警服,他对我十分的客气,又是搬凳子,又是倒水。我对他说:“不要客气,我是二十五年前和你们住在一个院子里的那个收废品的小孩。”当我这话刚出口,他也就不再客气了,拽着我的手哭了,他说:“你们走了那么多年,我和你范叔叔和李叔叔都很想你,也常提起你。”我看见他很激动,我就劝说:“石叔,别哭了,咱们今天见面是件高兴的事,自我走后几十年我也是很想念你们的。所以,我特地来看你们了。”当我问起那位好心的大婶和小遂子时,他哭的更伤心了。原来好心的大婶几年前就病逝了,更使他痛心的是儿子——小遂子,在几年前也因病医治无效也去世了,现在一家人就只剩下他自己了。我对这位老人也颇为同情,也为没能看好心的大婶和小遂子而感到遗憾。

我不再提起他那伤心的事,我就连忙转变了话题。我对他说:“石叔叔呀,我工作很忙,我也不能在这久留,在这很短的时间里,你还得带我去见范叔和李叔。”说完,老石借来两辆自行车,我们就上路了。当我了他们家,其中范大婶见我身穿警服对我还有些敌意,因他们没认出来是我,以为我这个公安人员是来办案的。看到这种情况,我立即提起了二十五年前的事,他们的表情非常的惊讶,说我走的这二十多年里,他们真的好想我,也非常的挂念我,范大婶说:“不知从这里走了以后你过的怎么样,想去看看你,也不知你的详细地址。”从他们的话语中,感觉出我当年给邻居们的印象非常的好,我也非常感谢他们给我的帮助。

再回头说说当年那位韩所长被逮后,我在该地继续生活了半年,生活就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医院跑回来以后,石大婶每天不再催我出去收废品了,我又像以前那样每天只到老客户家看看,除此之外就是吃玩,天天就是下饭馆,穿着又特别的好,头发梳的油光油光的,嘴里吸着郑州产的黄金叶香烟,还曾给在武汉理工学院上大学的小楸哥邮过钱。当我正得意的时候,当地公安人员就把我给抓去了。开始抓我不是为别的,只是按上级指示将各地外流人员遣送回老家去,怕这些流浪人员给当地治安工作带来问题。可我不能回去,我没有家,怎么办,我得跑。一块抓去的人比较多,他们都特别的听从管理人员安排,只有我不老实,当天晚上我就跑了出去。他们的行动并不是只是这一次就结束了,下一次行动他们又把我给抓去了,我又跑了,就这样反复了几次后我被列为了重点对象。他们还审讯了我,先审了一天,我只是说“我就是个收废品的”,没审出什么就把我锁在了一个屋子里。屋子里有一个窗户,我就爬窗户跑了,这样也反复的抓了几次,我也都跑了。有一天的晚上我又被抓住了,我每次被抓都是在我住的那个草屋子里,当时我的智商差吧,明知这个地方有危险还要回这个地方,可又想想我不回草房子我又能去哪儿呢。这次把我抓住是大概快要过年了,我也知道这个时候是要严查的,我就将麦草扒了个很深的洞,我就睡在了里面,就是公安来了也看不到我,可他们还是找到了我。我睡着不一会儿,进来几个人,拿手电一照说:“出来!”我就装睡着不出去,他们过来二个人就把我给揪出来了带走了。那天的夜里一共抓去的有十多个人,天很冷,被抓去大多都没什么事,只是对我又打又骂,晚上睡觉让我坐在凳子上,两个人看守这我,并指着我对看守说:“这个家伙不老实,别让他再给跑了!”这次确实没有逃跑的机会了,第三天把我们十多个人就转送到了焦作。去焦作干什么呢,我心里揣测着,是让焦作政府将我们送回老家吗?还是送我们到焦作的审查站去审查呀,那样我就要受罪了。我不再考虑到焦作去干什么,不管干什么我都要跑。这天下午我们都上了汽车,我一直在想路上怎么跑,如果到了焦作再跑就更麻烦了。车开着,我想着。我经常去焦作,知道从马村工人村到焦作的路上,有两处度的急转弯,当汽车经过这两处地段时必然的减速慢行,我可以在哪儿跳车逃跑。想着想着车就到了这里,我就趁机跳车了。这次被摔得虽然可不轻,也不知道什么叫疼了,就赶紧的跑呀,跑了一段的路程后,转身看看那车已经走远了,根本没人看到我,心里有一种幸运的感觉。大约我又走了十多里路,我又回到了那个草屋子里。这次我心里知道不能再在这里住了,他们肯定还会来这里抓我的,邻居们也是这么劝我的。在这个住处的南边大约有米处有个特别大的坑,面积大约有几百平米,坑壁上有很多的洞,其中两个洞住着人,还有洞里放着装有死人的棺材,他们让我去哪里找个洞暂住。我当天晚上就离开了这个草屋,后来听说他们又来这个草屋抓我了。到了第二天,当我又回到这个草屋时,我的心里就在想:夜里睡觉安全了,我白天活动全在工人村这个地方又该怎么办?我心里非常的害怕。

从此我每天进入马村工人村活动时都是提心吊胆的,首先我活动要离派出所远些,看有没有公安人员,过得和逃犯没什么区别。大约过了二三个月吧,有一天在我出去时收货时,突然有位马村的民警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指着我说:“你小子又回来了,你现在住在哪儿!”吓得我想跑又不敢跑,我告诉他我还是住在原来的地方,他说:“等我下次抓你时我要好好的收拾你。”本来我就害怕,他这么一说我就更害怕了。当这位民警走后,我不知如何是好,这位民警回所里一定会向所里报告的。我就立即回到了邻居家,告诉了邻居们刚发生的事。范叔叔当时就对我说:“小孩呀,我看你不能再在这里呆下去了,他们抓了你这么多次,这次他们又知道你回来了,每次搜查他们第一个抓的就是你。”大叔大婶们都同意他的看法。我就征求叔叔婶婶的意见,我下一步该怎么办?他们沉思了一会儿,说:“你出来这么多年了,现在也这么大了,该回你的老家了。到老家你的养母也不敢对你怎么样了,到家后如果对你还不好,你过个一年半载的可以再回来呀。”因为以前我给他们讲过我在詹家的情况,他们都对我的遭遇特别的同情。我心里虽然十分的不高兴,可也不能每天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呀,我就答应了。好心的石大婶已给我存了二百元钱了,再加上我身上购货的本钱,还有没卖的存货也卖了,这些加起来快三百了。我要回去了,几位好心的大婶帮着我做了床被子,又做了两身衣服,买了个大提包,我们大伙几家还在一起吃了顿饭,好心的石大婶把给我存的钱全部交到了我手上。我就要离开我曾生活的地方和亲人了,大家都比较高兴,挥手告别,唯独我这位好心的、尊敬的石大婶她流着泪,走到我跟前给我说:“到家后,托托人,给自己找个媳妇,小两口自己过,别和养父母一起生活了。你的钱别全给你的养父母,自己留着长点心眼。”石大婶的话让我十分的激动,心一酸泪水也流了出来。小遂子经的他家人的同意将我送到了焦作,这次分别后因为我俩都不识字吧,双方都没给对方写过信,时隔二十五年后得知他早离开了人世。

返回詹家

经过一天一夜的路程,我回到了分别三年的詹家。当我走进村子时,了村子的老少爷们谁也不认识我了,我告诉他们我是“德兰”呀,他们都震惊了,说:“你怎么变化这么大呀,想想你在家时,你个头那么的矮,挺个大肚子,这时你长这么高了,肚子也不大了,是个漂亮的孩子了。”我在外地的三年生活应该是最关键的时刻,由于生活好,营养丰富,个子也就是在这三年长起来的,假如没有去外地,我的个子也可能长不到现在的高度。

我回到詹家使我出乎意外,我刚到家,他们见到我比较的热情,表现的真和一家人一样。养父养母对我满面的笑容,我将提包里的食品和香烟拿出来后,他们该吃的吃,该抽的抽,我把钱也全拿给了他们。我没按石大婶交代的办,因为我从未想过个人婚姻问题。我这个人的自尊心特别的强,本村的贫下中农的孩子都找不到媳妇,我这个“特殊”家庭上哪儿去找媳妇,谁愿意嫁给我呀。

过了一段时间,当我带回来的钱快花完了,养母对我的表情就变了,每顿饭都又以喝粥位主了,脸上的笑容也没有了。对于我来说,三年前我没走时,她对我的态度我已不会依她的,现在的我更不能容忍她再那样的对我了。原来我还有点怕我的养父,现在他们俩我都不怕了。我就找她说道:“你们再背着吃东西,我可提前向你们声明,我是不会依你们的,不信你就试试!”结果我真把他们给治住了。我一边安心的过日子,一边考虑如何才能把这个日子过好,就在我还没有想出好办法的时候,养母突然提出了要分家,按她的说法,每个人的粮食是一份,他们吃的少,我吃的多,侵占了他们的利益,要和我分开过。我听到他们的这个要求也是合理的,但我对这个提议又有点害怕,因为我没地方住,我没有灶具做饭,这些都是要面对的问题。她对分家的要求又十分的强烈,我没办法就分吧。其实分家也十分简单,十分钟就分好了,粮食分开就好了。每顿饭他们先做,他们吃完了我再去做饭。关于我这次回来养父养母的变化,后来我思考这个问题,我刚回到家时,她看我衣着打扮不错,再加上我带来很多好吃的好抽的,还交给她那么多的钱,期盼着从我身上得到更多的好处;经过几个月的生活后,我把带来的钱花的差不多了,看我就这点“油水”,加之我吃的有多,所以她提出了要和我分开过。我也确实吃的多,可是我在焦作流浪的三年里,生产队每年按人口分给我的粮食他们全拿着,也没给我提过。分开后的日子是很不好过的,每当推磨去磨面时,人家是两个人一起推,我就一个人推,由于三年的流浪日子全在小饭滩上吃的,现在要自己一个人做着吃,心里不免的难过。睡觉也没个地方,两间房子,其中一间是厨房,所以我不得不又要到生产队的草堆里去睡。,再说我分的那些粮食,放在了他们的屋里,我每顿饭要比他们吃的多,所以一年的粮食我半年也就吃的差不多了。还有一百多天的日子我该怎么过呀?每当我晚上睡不着的时候,我的脑子里都会思来想去,想到这个问题我就痛心,也可能是我大了,想的问题更多了、更远了。我也二十多岁了,也该成家了,可是我的现状怎么成家呢?这个时期我就特别的想念我的亲生父母。他们谁也不给我提供线索,没有线索我怎么去找我的亲人呀,有时我想到了去死,不想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了。这个时期,文化大革命早已开始,阶级斗争更加的严重了,因我头上还背着个地主子女的帽子,我对这个社会产生了反感。天天听到大队里喇叭喊着阶级斗争,什么资产阶级、无产阶级,什么地主思想,今天大队里什么造反派动不动就拿着什么地主、富农、右派分子批斗。有时造反派的头头还要找我们这些坏分子家的子女谈话,让我们这些人与家里的父母亲划清界限。他们也曾找我谈过,弄得我那时心情特别的不好,真是烦死了。

那个年代,在村里参加红卫兵和民兵什么的,我们这些地主家的子女都没有资格,我也压根没敢想过参加。但是有两件事给我打击很大,第一件是天天见到我所谓的养父和那帮坏分子们每天天还没亮去干义务劳动;第二件就是每年一次部队到公社来征兵。这对我太重要了,因为自己的成分不好不能去当兵。我叫着闹着,我去找村里的革委会、公社,他们给我的答案都是做不了主。找了一圈什么问题也没能解决,征兵工作也就结束了。有谁知道我是多么的想去参军、离开这个家呀!在家睡了几天,我还得到队里参加劳动,情绪也低落的很。一天,村里高音喇叭里又传来了喊声:“当前有些地主、富农、反动派、右派分子不老实,我们贫下中农子女要擦亮双眼,和这些坏分子进行坚决的斗争!”说这是“阶级斗争的新动向”。如果只是喊口号还好,喊着喊着这些造反派就动真的了。他们把全大队的几千名社员叫到会场,要开批判大会。受批判的当然是地主、富农等坏分子了,造反派给每个坏分子做了个纸糊的的高帽子,坏分子们带着这个高帽子,站在会场的前排。领队的人高喊着“打倒地主反动派”,全队的人员也跟着高喊,更可笑的是让这些坏分子也高喊着打到自己。其中,有位地主婆,约三四十岁,长的有几分姿色,有位村干部想和她发生关系,就向大队报告这位地主婆是如何如何的不老实,该进行批斗教育。就在这次的批判大会和上街游行时,也把她拉上大街进行了游街,领队人还边喊:“打到地主婆、大破鞋!”她也跟着高声喊“打到地主婆、大破鞋”。我看到、听到这些,不禁想,这位地主婆冤不冤呀,又上哪里去说理呀,生活到这个份上还有什么意思呀。我虽说没被他们拉去批斗、游街,但我的生活和他们相比也没好到哪里去。

批斗过去一段时间了,我生活的粮食还有多少呢,我每次做饭是都必须的看看,估计还能吃多长时间,如果吃完了,我还多长时间才能分到粮食,怎么也想不出个好办法。眼看着我的粮食就要吃完了,也经过多日的思考,我终于有办法了。我村有位地主姓周,是个多子女的家庭,这位周地主在解放前家里也有良田百亩,并且他还是位医生。由于医术高明,所以在我们三村五庄的小有名气。周家的子孙们长的既漂亮又聪明,当时周老头看到社会对他们家及其的不公平,为了让子女们摆脱这种生活环境,先将大儿子赶到了东北黑龙江,在黑龙江什么地方,可能怕受老家成分的影响,跟谁也不说,谁也不知道。又过了不久,他的二儿子也不知道去哪儿了,别人问他,他只说“去外面混了”,其实村里的人都知道他二儿子去找哥哥了。最后,我知道周家的两个儿子去了黑龙江的一个企业里当了工人,我就想我为什么不能去呢,我难道要在这等着饿死不成。起初,我决定要离开詹家去黑龙江,可我又听说那里在冬天要零下40度,要是找不到周家兄弟怎么办,会在哪儿冻死的。再回焦作也不可能,我从哪里回来这么短时间,如果再回去公安人也肯定不会让我在那里停留的。经过几天的考虑,我想到了新疆,我以前听别人说过到了新疆工作好找,如果到了新疆我找不到工作我就去苏联,于是我决定到新疆,就又上路了。

新疆找工作

我去新疆的路上十分的苦,只有2元钱,带了十斤干粮面煎饼,再就是上我的两身新衣服和身上穿的军新大衣。那时是文化大革命的第二年,小青年学生们对毛主席语录和军装、军帽、纪念章这几样东西都非常的热爱,我也是其中的一员。毛主席语录、毛主席纪念章我全都有,而且我的主席语录就放在用塑料皮编成的小包里,像背书包那样背在身上,这在当时是很时髦的。我背着语录提着大提包就上路了,先到了徐州火车站,由于当时全国各地,各个单位都在搞文化大革命,车站检票口没人,我就偷偷上了火车。从徐州到郑州这一路没有查票,我很是高兴,可到了终点站,就将旅客分成了两部分,有车票的从车站口出,没票的进了一个大院子,有人在大门口看着。过了一会,民政部门来了几个人,让我们大批的人排成队,准备把我们转送回去。我不能回去,我还是找机会跑吧。俗话说,人靠衣裳马靠鞍,由于我穿的漂亮,手上又提着新提包,这身打扮别说流浪者了,就是那些工作人员,也绝对没有我穿的好,也不知那些管理人员吧我当成什么人了,竟然没人管我,不慌不忙的走出了大门,直奔火车站候车室了。

当我在车站的候车室里坐着,计划第二天走时,我看到有个青年在候车室里叫卖着去往西安和新疆的两张火车票。我就想着如果他能把去往新疆的火车票送给我该多好呀,就是跪下求你都成。根据我在焦作流浪的经验,我知道他的车票是偷来的,我就上前求他,说明我走投无路了,到新疆去求生,请哥哥帮帮我。我求了他好大一会儿,并说“我身上只有一元多钱,到新疆这么远,这点钱实在不能给你。”开始他怎么都不行,眼看这张车票快到点了,说不定就作废了,后他又说“你把准备在身上的那个语录包给我,我就将去往西安的这张车票给你。”我立即就将包摘下给了他,我拿起车票就往检票口去了,这次列车再有十分钟就开了。当我上了车几分钟车就开了,我在车上坐着得意的很。经过一夜的运行,在第二天早起我到达了西安火车站,这里是终点站。我出了车站后,进了家饺子馆,看到了吃完饺子的空碗,先是盛了碗饺子汤一饮而尽,又盛了一碗坐到了一张桌子旁,从提包里取出干粮,就开始吃早饭了。

当时由于我的胆量小,不敢再乘客车了,又因去往新疆的心比较急,就决定到货运列车站去乘货运列车。虽然没有客车舒服,但不用担心检票的问题。那时正是农历二月初,天气特别的冷,但我万万没想到从西安坐车往西北走过了天水市后,白天还好一点,到了晚上,由于火车速度特别快,风也特别的大,冻得我直打哆嗦,我把包里的两身衣服和军大衣全穿在了身上。在路上那么的冷,我能挺过去主要是我在西安货运站上车时,选了一列直达乌鲁木齐的专列。按当时业内人士讲这一列车叫“一条龙”列车,这样的列车运行的快,走起来很少停。这列火车上有几节平板车,上面装了几辆沈阳产的东方红牌拖拉机,每辆拖拉机的驾驶门都用铅封的特别好,因天气特别的冷,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就将车门的铅封拽下,坐在了拖拉机的驾驶室内,白天都冻得直达哆嗦,到了夜间我那哆嗦打的就更加厉害了。从西安往新疆,无论是白天还是早起地面上全是白茫茫的冰,可想那地区的气温是多么的冷呀。我坐在驾驶室里,特别是夜间冻得我绝对不能睡觉。后来每当我想起新疆一行的路上,心里还是十分的害怕。

白天我坐在大车上,温度升高了,我对从未看到过甘肃地域大自然的景观有些好奇,两眼四处张望,看来看去就是一个模样,地面上覆盖着鹅卵石,没有树木,也没什么杂草,但有一种带着刺的草长的特别旺盛,每株有大有小,长的大的像个大粪堆,小的像个小粪堆。地面上,虽说不生长其他草类,但我有时也能看到放羊的人。他们头上围着白毛巾,身上翻穿着毛皮袄,手上拿着鞭子,在不远处有群羊在吃着草,但我没有看到地面上的草。下午四点钟以后,有时我会看到距火车较远处有了五百只大黄羊,在地上吃草,那景观也是很吸引人的。列车从天水出发向前行驶了好远好远,我看到了一个小火车站,我还的认真的去看,否则是看不出那是火车站,因为那车站的售票处和候车室的房子建的又小又短,可能是因为乘车的人太少了吧,也可能是为防止刮风才把房子建的那么矮。火车经过车站时,无论旅客或是站上的工作人员完全看不到,这样的车站既没有旅客上下,也看不到工作人员上班。

从天水到兰州这一路上基本上见不到人,心里有种很荒凉的感觉。看到沿路的环境是那样的恶劣,我心里有些害怕,即饿又渴还冷,已经一天多的时间没有吃和喝了。好在一天的中午到了一个较大的火车站,机车要加水了,我跳下车时,在为机车加水的同时,我也喝足了冷水。上车就等着火车继续的前行,火车到达兰州时,我的行程才走了一半,我冻得实在受不了了,我决定下车。我知道我乘坐的这趟列车到达兰州停下时要重新编组的,在短时间内是不会走的。我还知道我乘坐的这列车在三个地方需要重组,这三个地方是兰州、玉门和乌鲁木齐。列车重组最少也要一个晚上,我到明天上午再来还能赶上。如果没有赶上也没有关系,开往乌鲁木齐的车多的是。

我下了车,到了兰州市,我最需要的是能找个饺子馆,喝点饺子汤。我费了好大的劲找到了家饺子馆,进去把饺子汤给喝足了后,我想我也该睡个暖和觉了。所谓的暖和觉也就是在火车站的候车室里坐一夜,在车站的夜间坐着睡觉与列车上相比,确实感到暖和舒服多了。第二天一大早,兰州这地方面条馆特别的多,饺子馆不是好找,无论如何我都得喝点热乎水吧。我吃完早饭,赶快来到车站去找我乘坐的那趟列车,之所以还找这趟列车是因为这列车上有拖拉机,夜间避寒好一点。大城市的列车都是有规律的,1、4、7是往正西走的,2、5、8是往北走的。我找到了带有拖拉机的这列列车,上了拖拉机的驾驶室,就看到这列列车已经挂好车头了,十分钟后车站就给信号启动了。我想休息了一夜,又喝了那么多的热水,应该好些,可车一开,我就全身开始打哆嗦了。虽说冷点,但我的心是高兴的,我四处张望,地面上除了那带刺的草还是基本上什么也没有。到第二天天亮以后,车要在玉门车站加水,我看到有水喝时,顾不上水的温度,就赶快下车喝足了水,上车继续向前行驶。驶出玉门站后的两个小时内,我在车上看到了两处新鲜事。第一个就是,当列车在铁轨正常行驶的时候,有一只大黄羊带着只小羔羊在距铁轨不足20米处站立着,向我坐的机车张望,因我坐在离车头较近的车厢,看的特别清楚。这一大一小两只羊,站在哪儿看着这趟列车,当车机头要接近那两只羊时,司机拉开气门对准那只羊喷出了大雾,在往后那两只羊怎么样了我就不知道了。第二件就是,大约火车跑了一个小时左右,距路旁十米处有一大堆长满刺的杂草,草里有一只大猛兽,现在我也不知道那是只老虎还是只狮子,还是别的什么的,在那里趴着。我突发怪想,我是不是要成为它的口中食物了呀?其实怎么可能呢,车跑的很快,转眼列车就跑过去很远了,大脑里又回到了冷饿。

下一站就是玉门站了,我很高兴,距新疆不远了,去新疆的沿途大城市我也有所了解了,到新疆后冷饿就都能解决了。又过了两个小时,列车驶进了新疆地域的哈密火车站,这个车站是新疆最东边的城市,当列车进站还远时,我看到了红色指示信号了,我意识到列车在这个车站必停。我在车上饥饿和寒冷的实在也坚持不住了,距我的目的地乌鲁木齐可能也不会太远了,我在这个地方先暖和两天,再吃几顿热乎的饱饭,然后再赶往乌鲁木齐。实践证明,我这个想法是正确的。列车进站大概是上午的11点左右,下车我走路的感觉都没有了,慢慢的出了站,到了中午要吃饭的时间,我身上的钱已花完了,干粮也没有了。我必须解决中午饭,怎么办?我只有去要饭了,我收里拿着个讨饭的碗,提着提包,厚着脸皮就去敲人家住户的门,因为天热别的冷,家都是关着门的。一户是哈密车站的工作人员家,他看到我时,他当即叫我进到屋子里,我全身感觉暖乎乎的。这位住户是山东人,他的年龄在三十来岁,七八年前逃难来到了新疆当了一名铁路工人。他见到我还算是热情,问了我几句:“来的路上吃大苦了吧,现在身上没钱了吧?”我把路上的实际情况对他说了,他们先给我打了盆热水,让我先洗了把脸。说真的,我当时对洗不洗脸真的无所谓,着急的是吃饭。我洗了脸后,吃的是白面馒头,喝的是稀饭,配的是咸菜,这饭对我来说吃的好香呀。吃过午饭后,大哥说他从前来新疆也和我一样,知道这一路所吃的苦,这么远的路能来到新疆真是太不容易了,就留我在他这里睡上一觉。他给我安排在了一件房子里,里面什么都有,并对我说:“你睡吧,等吃晚饭的时候我叫你。”在我睡前我想说“这位山东大哥,你太理解我了”,可没等我开口,他就出去将门关上了,让我睡了个暖和舒服的觉。在睡梦中听到有人开门叫我起来吃饭,我睁开眼一看,天都黑了,是这位山东大哥叫我吃晚饭了。晚饭是热腾腾的面条,我也没顾忌人家是不是给我的,我端起碗就吃,自己也不知吃了几碗。晚饭过后,我给这位大哥说了我来新疆的目的,这位大哥给我说了几句话,让我听好了:“兄弟,你来晚了,如果早来两年就好了。在两年前到新疆工作太好找了,那时新疆各个单位都在站内放张桌椅,桌前放着招工的牌子,来新疆找工作的人看上那个单位就去报名,随后就将你带到单位,从此你就是这个单位的职工了。可是现在不行了,因五六年周恩来来新疆视察工作时,由于国家困难特对新疆省委做了指示,新疆从那时就不招工了。”这位大哥的话真是对我当头一棒,我对这位大哥的话半信半疑,我还是包着侥幸的心理,我必须要去新疆各地亲自看看,这也是对自己的安慰吧。

在这位大哥家住了一晚,到了第二天早上我吃完饭后,对这位大哥说了些感谢的话就离开了,去哈密市里找工作去了。我在市里找了几天,去了不少的单位,都是一句话:不招了,有的单位说我来晚了。我身上没钱也没有粮,我没想到我在吃饭的问题上是那么的容易句解决了。新疆各单位的职工百分之九十都是国内的外流人员,再有就是专业的军人,真正的维吾尔族人士少数的。他们对我的处境十分的同情和理解,到了吃饭时间都争着为我买饭,那些弟兄绝大多数都是和我岁数相当的人。到了晚上我不用请求,他们都主动留我住宿。这些虽然不用操心但我还是很苦恼,恨自己为什么不早些来新疆呢!在哈密市实在没有单位招工了,我只好离开和住宿的单位兄弟们告别了。这时有位快三十岁的大哥号召大伙们给我捐了些钱,他当着大伙把那捐来的七八块钱交给了我,提包交到我手里,并到了食堂给我装了些馒头让我路上吃。我很感动,处处有那么多的好心人帮助我,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

我离开那些兄弟们来到了吐鲁番市,那是一个县级城市,那里的建筑和内地的公社差不多,甚至还没有内地的公社大,工业和事业单位也特别的少,不到一天我就把所有的单位去了一遍,所有的单位好像都开过会一样都是不招工了。我每去一个单位之前,我的心七上八下的在敲着鼓,不知他们能不能收下我,离开每个单位我都是伤心之至。我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了,怀着十分烦恼的心情在车站的走着走着,突然发现这里的废品太多了,我可以像在焦作一样收废品呀。那里的烂鞋、烂衣服和其他什么的废品多的把地面都快盖严了。这个地方没有废品收购站,常年干旱没下雨,废品不腐烂,所以大多数人们都拿出来扔到了外面,年年月月的越累积越多。我看到这么多的废品,过去废品我的去买,现在眼前捡就行了。我就去打听废品收购站在什么地方,费了半天的劲,整个吐鲁番我全打听了个遍,结果这个地方根本没有废品收购站,很叫我失望。眼看着到处是钱可就是拿不到手,真叫人着急。经过一夜的思来想去,我认为我目前最需要的是钱,身上有了钱才可能去各地找工作,现在有了来钱的条件可不能错过呀。吐鲁番没有废品收购站,哈密市肯定有呀,虽说距离较远,可眼前就是火车站,这运输有什么难的呀。我就决定到哈密市去卖,我先去找了根绳子和棍子,然后去捡废品了。我的体力较差,按我的年龄来说,我挑上一百斤应该没问题的,可我只挑了七八十斤。我将废品挑到车站内送到了车上,经过几个小时后就到达了哈密市,下车后挑着废品走了一段路就来到了废品收购站。好点的废品能买到贰角钱一斤,不好的卖到了五六分钱一斤,总的来说我一天一趟,白天捡夜间送并在火车上过夜,一天的收入也能七八块。如果每天省着点花的话,一天一元就行了,偶尔浪费一点就是两元钱,这样每天可以落下五六元的钱。可这一天24小时风餐露宿,却的是常人难以忍受的,但对我来说无所谓,这样艰难的日子已经习惯了。今天身上有十多块钱了,在干一天我就有二十多块了,我计划要挣到一百多元就不干了,然后就去乌鲁木齐找工作。当我挣到七八十块时,一天我在哈密市火车站的候车室坐着吃东西,有趟开往乌鲁木齐的列车在哈密市停车了,当旅客走完了,有一位带着行李和背包的青年小伙子坐在我面前的不远处,他看着我,我看着他,就这样我们认识了。我们做了相互的介绍,原来是同乡,他姓张年长我六岁,是离我家十公里的邓县八七集镇的。我就叫他张哥了,他喊我詹弟,我们像是见到了亲人。我知道了他一路上的辛苦,我身上有钱就请他先去吃了饭,其实我已经吃过饭了,但为了我这位老乡张哥,我就再请他去饭店简单的吃了点。吃过饭后,我把我的经过向张哥介绍了一遍,他听话也马上有精神头了,但他对我说“各地不可能都不招工了”,无论怎么样,我们也要各地各单位去看看。下一步的打算我们不谋而合,当晚我们也没在车站住,而是找了一处没人住的房子,找了些草铺在地上睡觉了,从那天起到后来返回老家徐州我们都在一起了。

我跟着张大哥,有他在我每天晚上睡觉都不觉得冷,因为他带了被子、褥子,每天我们睡在一个被窝里,说着知心话,暖乎乎的就睡着了。如果没有遇见张哥,在新疆那寒天地冻的,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过。张哥就按我说的先往返了几趟吐鲁番,搞废品卖些钱。张大哥力气大,他一趟能挑一百多斤,一次我俩加上就可卖二十元,除去吃饭的钱我们还能剩下十多元钱。每天能挣到十多元钱我感动很高兴,可是张哥还有点不太乐意的样子,我看出来了后就有意识的问他:“张哥,对我们每天挣这些钱你怎么样看?”他慢慢的说:“我看咱这活不能干,虽然我们一天能落个十多块的,你算算,我们一天二十四小时全是在路上了,火车上我们也太受罪了,虽说弄了几个钱,但是不值。再说咱来新疆的目的是什么,这点钱我在家也能挣来。”张哥是位鞋匠,在家靠修鞋为生,每天也能挣五六元钱,在这个地方费这么大的劲,受这么大的罪挣这个钱不值。我也觉得张哥说的有道理,但我还是想再干上几次,多挣个钱,我说道这里,他不同意也得同意了。可是这天上午,我俩在哈密市上车前,也不知道怎么了,站里的工作人员盯着我们不让我俩上车,我俩走到哪儿他们就盯到哪儿。在哪个时期,别说边疆就是我们国内的各个大城市对流动人员扒乘货运列车的也没人管,可这天也不知为什么他就是盯着不让我俩到站里。没办法,我俩只好到出站口处等机会,想在车刚开出站,车还不快时我俩扒上车。一会儿,我见那列列车信号变蓝色了,知道这列列车马上就要开了,准备马上上车。当车头驶出站口时,我俩向前去抓车厢的车梯时,由于我一只手拿着提包,身上穿着大衣,列车把我甩出去几十米远,我当时就昏了过去。在醒过来时,我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情愿不在活过来,再承受那样的痛苦了。过了好几分钟,那种难受的滋味过去了,我也算清醒过来了,但还是不能动。我又坐了很久,起身试了试,能慢慢的走了。我还得去吐鲁番呀,我的张哥已在去的车上了。我在站等了好长的时间,幸亏又有列列车驶往乌鲁木齐,管理人员这次也没有管我上车的事,就追到了吐鲁番。见到张哥后,他对我说:“我正准备返回哈密市去找你呢,你被车甩出去够狠的了,我看你在地上一动不动,我以为你……,那时列车在已正常行驶了,我实在没法下车呀,如果你有个什么好坏的,我一定把你的后事给办了。”我说我命大没事,从此我们再也不去捡什么废品了。这次的事故可能是我人生中的一次灾难吧,最庆幸的是我这次被甩的那么狠,身上没受什么伤。

不捡废品了,我们决定西行到乌鲁木齐去。说走就走,我俩来到乌鲁木齐后,仍以车站的候车室为家,省会的候车室睡的很暖和,比哈密市和吐鲁番的候车室好的太多了。白天我俩一起去单位找工作,有时分开单独去找工作,到了晚上回到候车室集合见面。我们几乎走遍了乌市的大小单位,还是一无所获,没有接受我们的单位。我们在乌市停留了一个月多,吃住问题完全出乎我们的意料,所到之处的单位职工弟兄们多数也是流浪到了新疆才参加了工作的,也有亲戚介绍过来的。人家的命运好,赶上了那个好时候。他们看到我们因找不到工作而深感同情,都在吃住方面帮助我们,不是让我们在单位吃,就是请到家里吃。每顿饭的餐桌上大部分吃是咸菜,馍馍,还有新疆人的馕饼,有时也能吃到点青菜,因为那里的气温太低,那时又没什么大棚,所以没有青菜,靠火车运去的蔬菜量也是极少的,但对我俩来说天天能吃饱就是不错的了。

自从我在哈密市结识张哥开始,发自内心的认为,他远远超出了我们同乡和伙伴的情感了,我完全把他当做我的家长了,他说下步应该如何行动,我完全听他的。当我们从哈密市、吐鲁番再到乌市,经过了近两个多月的努力,一直未找到工作,心里很着急的那段时期,时张哥对我说:“在铁路沿线的城市工作不好找,我们离开这些城市,转移到疆南或疆北区城市找。”我们要离开铁路沿线的城市去找工作,那就是要吃更大的苦,冒更大的风险。因为每去一个地方的沿途基本是无人区,有的道路只能看有车辆和行人走过的车印,只能跟着这个车印走,跟本没有修过路。我们在乌市打听了新疆建设兵团农七师的方向、远近,第二天九点多,就沿着西南方向路上的车印走,路上完全看不见人,有时会看到大群的黄羊,在离我们较远处吃草,走迷路那是常事,想找水喝也是件比较难的事。我俩走路较快,每小时六公里的速度,必须在天黑之前达到农七师,否则就没有地方住了,想喝口水的问题也解决不了了。我们大步向前走了大约两小时时,听到身后有汽车的声音,回头看去,还真是来了辆汽车,心里想我们能坐上这辆车该是多好呀。谁想这辆车来到我们面前真的停了下来,司机下车问我俩去哪儿,我给司机介绍了我们的情况,说要到农七师去。司机说他就是“农七师石河子的,咱们可以一起走”,我们听了很是高兴,真是太好了,不知该怎么感谢他。在车上我们得知他是安徽省蚌埠人,是在两年前从部队转业到农七师的。我们向他说明什么时候从江苏省徐州来到新疆的,来新疆的目的是为找工作。他对我们处境深表同情,对我们说:“你们来农七师找工作不是时候,现在已经不招了,你们既然已经来了,我就带你们去找找领导吧。”

我们到了农七师下车后,这位司机师傅对我俩说:“你们既然在这里没有亲朋好友,也没有地方可去,那就到我家去吧。”他把我俩带到他家并向家里说明了我们的情况,家里人对我们也比较热情。吃过中午饭,他们又给我们安排了住处,总之一切都是我们无法想象的好。晚上吃的是白面条,晚上又美美地睡了个舒服觉。到了第二天吃完早饭,在这位师傅就安排下我们去师部找到领导,领导说“上级有明文规定,如果将你们留下,就要报告上级”,并说“上级两年前就下达命令禁止招工了”。我们也看的出来,这位领导也是实在没办法,我们就没有再说什么,又是白来一趟。就在我们决定重回乌市时,那位司机师傅说;“最近两天看看有无到乌市出车的,如果我去不成,我给你们联系别的团的车。”我俩听到这话嘴里虽然没有表示谢意,可心里十分的感谢。第二天的上午中午吃饭前,这位师傅回到了家告诉我俩说:“明天我要去市里拉货,这样你就可以坐我的车去市里了。”听到这个消息我俩的心里别提多高兴了。我们又在这位师傅家住了一晚就离开了农七师。为了表达我们对这家人的谢意,我们还特地买了烟酒和食品等送给他。他家一位老大爷看到我给他们买的礼物很是“不高兴”,说:“你们从老家来到这里是多么得不容易呀,咱老家又那么的困难,来新疆这么久还没找到工作,身上的钱不得留着吃饭呀,还给我们买东西,太浪费了。”并把我们买这些食物的钱退给了我们。返回到乌市后我们向这位司机师傅致以了我们万分的谢意,可现在我已忘记了这位曾帮助过我的好人的名字了。

当天的中午我俩就回到了乌市的火车站,该吃饭时我们就去饭馆吃饭,目的是想多见位老乡与他们套套近乎,多说说话,看这周围有什么工厂没有。这天上午,一位老乡告诉了我们一件高兴的事,说离乌市不远有个奇台县,大概有五公里吧,那里有个厂子,听说去年还在招人,让我俩去看看。我们听到这个消息万分的激动,第二天早上吃饱喝足后就启程了。出来乌市,我们大概走了三四个小时,眼前出现了一道小河,这条小河宽不足十米,河深不足两米,水流也不太急,特别的清凉,水清的能见底,河床的下部完全是砂岩的沙石结构。这条河把我俩完全给吸引住了,这是我们在沿途中最难见到的好地方。我俩停住了脚步,来到这条小河边,尽情的享受着这美好风景。我们往河里仔细的一看,把我俩给乐坏了,因为我发现河里有鱼。我们要去抓条鱼,心想我们能抓的住吗?真没想到当我们下手抓时,鱼儿好像没看到我们似的,就浮在水里,慢慢的张合着嘴。当我们把它拿出水面时,才看到它的尾巴慢慢的动弹着。我们脱掉鞋子站在水中的沙石上,相互看着对方笑着,开心的哭了,这是最近来到新疆的几个月里第一次这么开心。我们手上各拿着条鱼,过了一会我们又将手里的鱼放进了水里。我们知道那鱼是美味的,但我们不能享用,因为我们没有加工的条件,又因鱼儿的可爱,我们不忍心,所以把鱼抓了又放了。我们俩开始为鱼儿的生存、成长担心,到河底都是沙岩、石头,没有一点泥,水中有没有什么生物、植物,这些鱼儿靠吃什么为生?我们议论了好大一会,也找不出答案,又抓紧上路了。

我们又走了好长时间,终于到了奇台县。这个县城,有几家小工厂。我们走进一家厂里向他们说明我们的来意,请求将我们收下。他们听了我们的请求表示非常的同情,但又无能为力,也说“省下达了文件不允许各单位私自招工了”。其中有个厂子的领导是我们徐州地区的高中毕业生,在早几年跑到新疆参加了工作,由于有文化有能力,在厂工作不久当上了领导,他对我们来新疆,这一路上的辛苦,也十分的同情和理解,但无能为力,不能接受我们,看样子真的是很为难。当天的晚上,我们找了一位内地老乡家,向他请求借住了一休。这位老乡不太情愿,我俩好说歹说他才勉强把我俩留宿。他既没有让我俩吃饭也没给我俩喝碗水,对我俩耷拉着脸,爱搭理不理的样子。我俩从包里取出干粮吃了几口,将就了一晚上吧,第二天天刚亮就起床捆好我们的行李离开了他家。我们来到大街上想找个饭店,可是很少,不到中午不开门,那是我们年轻能吃又能喝的,更何况我俩两顿没吃没喝了,肚子一直咕噜噜的叫。张哥果断地说去住户讨饭吃,这点我俩都是有经验的。我们找了一家,撬开人家的门,说明来意,住户很热情的把我们叫进家里让我们吃了一顿饭。然后我们去了离这家最近的一家工厂,当厂长的是内地的老乡。这位老乡对我们没找到工作又在新疆逗留这么久所吃的苦很是能理解,他说:“你们别着急,各地你们都去了,就在我们厂里住上几天,吃饭你俩在食堂和职工一起吃。”我们在哪里住了几天,虽说我住的放心,吃的安心,但内心还是不安静。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该去哪里?总是这样,什么时候是个头呀!心里一直特别的着急,烦躁的有种说不出的滋味,说实话那时候都又有种厌世的情绪了。天天去各地找工作忙忙乎乎的,天天失望,当我没事的时候,这些事就在我大脑里重现一遍,情绪低落的很。张哥看在了眼里,理解我的心事,就对我来开导,说些安慰的话。我们在厂子住的这几天,晚上厂长大哥他有空就找我俩说说话,问问这几天生活怎么样,还特意把我俩请到家里去吃饭。那天我们在厂长家吃完饭后,厂长问我下一步打算:“是继续找工作,还是回老家去?你们出来这么长时间了,也没有个结果,你们的情况家里人对你们也不了解,他们也在为你着急。”这位好心的厂长大哥那里知道我俩家里的情况,我是个无家可归的人,张哥的父母早已去世,家里有个弟弟,有谁会为我俩挂念。我们回答说:“费了这么大的劲才来到新疆,说什么也不能回去,我们准备再去其他地方看看。”他看到我们在新疆找工作的决心很大,就给我俩出了个主意,让我俩去乌市北边的富蕴县的大林场,说:“那林场很有可能会给你们安排工作,哪里条件有点苦,不知道能不能承受的住,可以先到哪里看看。”我们听后十分高兴,我想什么苦不苦的,只要有单位能收留就可以了。厂长大哥又说:“下午到县里去问问,有个司机朋友不知明天去不去乌市,如果不去,让他帮帮咱,你们步行路上太苦了。”下午厂长大哥就告诉我们说说“车找到了”,我们听了心里非常的高兴。

第二天上午,我俩上车走了,一路上车速像飞的一样快,我们来到乌市谢过了这位司机大哥后,来到了乌市火车站的候车室暂住了一天。乌市虽然是个大城市,但到了晚上候车室里没有人,我俩将行李找了个墙根的地方铺好就睡了。第二天吃完早饭,出了乌市往林场的方向去了。据听说这个林场需要走一天的路程,我们需要抓紧赶路,争取提前到达目的地。我们出发前也做好了准备工作,先准备步行,如果在路上能遇见车那就更好了。我们走到下午两点时,有一辆南京产的跃进货车来到我面前,我们就向司机求助,司机师傅就让我们上车了。车跑了一个小时的路程,司机告诉我们东边就是林场了,我们下车谢过司机师傅,就径直向林场的方向去了。当时天也要黑了,林场的职工们也下班了,我俩主动向工人们打招呼。我们见到一位大约四十来岁的大高个,看起来是位很厚道的男人,就主动和他接近。经了解这位师傅姓郑,原籍是西安人,是林场里的小头目。当我们给这位大哥说明来意时,这位大哥没给我们什么答复,而是让我们先吃饭。这时下班的工人们都去吃饭了,郑大哥带着我们来到食堂,一块吃了饭,还给我们安排了住宿。在睡前,我们三人交谈了很长的时间,讲了我们到新疆的时间、都去过那里。到最后郑大哥给我俩说:“他已经和领导打过招呼了,在林场住几天可以,但工作是不行的,上面有文件规定不准招工。你俩先在这干着,按工时拿工资,等有机会给你们转正,每天也不少挣,我们林场缺人。”我听了非常的高兴,但张哥他的表情看的没看得出有什么兴奋。郑大哥接着说:“明天上午和我一起到林子里看看,这活你们能干不能?”我在郑大哥的安排下,第二天就和他们的正式职工一起去了林子里。当我刚进了采伐现场时,那里的环境和内地相比差别太大了,虽不满意,但为了能有个安身之处,我还是愿意在那里干的。那里有很暖和的房子住,吃饭有白面馍馍,顿顿有肉,该多幸福呀!可是当我看到采伐工人干起活来时,我真的害怕了。那些活干起来既累又特别的危险,特别是将伐倒的大树抬出采伐地,运到堆放树木的地方,太需要体力了,凭我的力气肯定是不行。我当时想,我不能干而我是想干,假如我真的干了,时间不长人家也不会要我了。当即问张哥说:“我干不了,我要离开这里,你愿意干吗?”张哥说:“别说是临时工,就是正式工我也不干,我修鞋每天还能挣个三五块呢。”既然不干,我们就决定回乌市了。我们在林场住了两个晚上,走之前我们跟郑大哥说明我们不干的原因,郑大哥对我说:“干不了一线的采伐,可以去干别的去,当然哪儿的钱也少。”我想先暂时有个活干着可以不走,可张哥他非走不可,我和张哥是一块来的,他要走我肯定也不能留。第二天早饭时,这位郑大哥还给工人开了个早会,郑大哥给工人们说:“咱们给二位兄弟凑点路费吧。”随后他就走到了各位工人兄弟的面前,有的掏出一元,有的掏出两元,还有的拿出几角。这位郑大哥也给掏出了两元钱,这样一共收了十多元钱,当着大伙的面将钱交到了我们的手上,随后又交待饭堂的师傅“让我们装上些馍馍路上吃”。这时工人们吃完饭要上班了,看到那么多好心的兄弟们,心里真是很不情愿离开他们。在离开林场时,郑大哥还对我们说:“要到市里你们要走一天的路程,依我看你们先别走了,到有来林场的车返回时再走吧。”我们有我们的想法,到半路只要能看到车我们就拦车,这样我俩就上路了返回了乌市火车站候车室。

这一次一住就是好多天,每天除了吃饭就是瞎转悠,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我也想不出办法了。一天晚上张哥对我说:“咱们来到新疆也去了不少的地方和单位,但咱们没去煤矿看看,煤矿去的人少,工资也高,要不咱们去矿上看看吧?”我听从张哥的安排,第二天我从两位老乡那打听到找煤矿要到吐鲁番和哈密市,还听说哈密市有个叫俊枣岑矿。我们到了吐鲁番市时才想起乌市周围那么大的地方,能没有矿吗?既然我们来到吐鲁番市,打听到该地的煤矿位置后,就又出发了。可可鸭矿距吐鲁番的车站比较远,但很好找,因为长时间运煤车辆在运煤过程中有煤渣和煤灰掉下来,有时还能看到运煤的车辆。经过一天的路程,我们到达了这个煤矿,那也是今生第一次看到露天煤矿。我看到采煤的方式和徐州、河南不一样,而且煤矿就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大荒野,在地面挖去半米厚的土层后下面就是煤炭了。由于该矿开采的时间较长,我看到工人们身上背着煤筐,煤坑下有专门装煤人员,先将煤筐放在有一米左右的架子上,装满后运输工人就将煤筐背到煤堆旁倒出来,就这样来回往返。每筐大约有五十公斤重吧,每班要干八个小时,按说这种活也够重的,也是很辛苦的。我看了煤矿的环境和工人的劳动强度,又很失望。我们就在采煤的出口处与工人搭话时,想从他们口中得到点信息,工人只和我们说几句话就又忙去了。这里的一切没有什么对我吸引的,但我还是十分的想在这里安家。天黑了,工人们都下班了,可能是这里的采煤环境不受限制的原因吧,采煤工人全在白天上同一个班,我们每到一个地方只要向旷工老乡们求助就可以了,他们都会安排我们的吃住。我们进了煤矿的食堂,先向几位师傅搭话,再为他们上根烟,这样就算接上头了,然后就是向人家讲到此的目的。当天晚上我们和食堂师傅们同住一个宿舍,师傅给我们讲:“听说不招工已经一年多了,在一年前来人只要登个记就可以上班了,但那时很少有人来,就是有人来了上不了几个月班就又走了。有人能在这儿长干下去,是因为这里的工资高,吃的好,下坑背煤的一个月能挣一百多呢,这儿的饭费一个月也就二十多元吧。”又说:“已有一年多的时间没人来了,听说上面不让招人了,以前哈密、咱这、新疆到处都是招工的,工作好找的很,这两年上面下文件不让找招了,你们来的不是时候呀。”听了这位工人师傅的话我们的心凉到了极点。我们既然来了还是要见见领导的。我们怀着十分低落的心情去见了矿领导,领导给我们说的也是不招人了,他还对我们说估计各个地方都不会招人了,他有亲属来信说要来这里,他都回信没让来。他还说:“我知道你们在家生活的十分困难,才来新疆找工作的,来新疆也不易,现在人来了可又找不到工作,你们的心我能理解。在吐鲁番这也别再去其他矿了,这里不招工其他矿同样也不招工了。你俩先住下,好好休息几天,在食堂吃饭,我和食堂打个招呼,如果没有亲戚在这里还是早点回去吧。”由于矿长忙,我和张哥说了几句客气话,十分沮丧的回到了食堂。这时我俩才感觉在新疆找工作的希望全没有了。特别是我更是情绪低落,心里想着我该去哪里呀,苍天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可吗,这么大的国土为什么没有我的立足之地呀?我也不说话了,张哥和我说话也爱搭不搭的,我在煤矿转悠着,脸上挂满了泪水。张哥看到了我的表情,就安慰我:“想开点,我们这么年轻,前面的路多着呢,不行咱就回家,你跟我学修鞋,怎么也能吃碗饭。咱们在新疆虽然工作没找到,可在老乡的帮助下也没饿着,不行就回家吧。”可我的家在哪里?我在问我自己。当晚我们就决定回吐鲁番。

第二天一早,我们准备告别师傅们回去了,走之前他让我们带当了干粮,大伙们又给了我们点路费。其中有位师傅说:“你们就这样走着去吐鲁番太累了,不行先别走了,在这儿有吃有住的,什么时候有车你们再跟车走吧。”我们谢过师傅的好意,还是出发了。我们没走多远发现天色很灰暗,张哥说可能要下雨了要刮风了。我俩刚到新疆时,就在找工作的路上遇到过一次刮大风,那风吹得花生米大的石子都从地面飞起来了,打在你的身上和脸上,让你无法睁开眼。我想今天刮风可能也很大,心里虽然有点紧张但并不是太在乎的,过了一个小时,风就刮起来了,没多会儿就刮的昏天地暗的,什么也看不见了,指头大的石头刮的到处乱飞,打在了脸上头上,身体站都站不住。这时我心里真的害怕了,心想说不一定在什么时候我俩就完蛋了。那里是无人区,更没有什么建筑物,也没什么能避风的地方,只能任风对我们乱打。当我们正在无望时,张哥拽住我大声说:“我知道去哪儿了。”就在我们俩生死存亡的时刻,张哥发现距我俩四五十米处有一个较大的坑,坑有一米多深,坑底面长满了有刺的大草。他把我拽到了这个大坑里,我才明白这是我俩的救命坑,钻进了那颗大草堆里,就这样我俩的命算是保住了。风刮起了没完没了,上午十点刮的风,到了半夜才停。风停了,一点的风也没有了。我俩站起来,拍打掉身上的土,因一天没吃没喝,也感觉饿了,就掏出包里带着干粮,勉强吃了个馍馍,想喝口水是一滴也没有。当晚,我俩把行李卷打开就在这个坑里睡了。如果没有这个大坑的话,我俩极有可能在这场大风中遭到不幸。那时我俩的心情完全无法用语言来表达,只能听到风声,看不到周围的一切,总感觉周围有鬼神来去索我俩的性命了,每一分钟都过的特别的慢,恨自己当时没听别人的话,如果在哪儿等上一天,有车再走也不会有今天的险情呀,真是自讨苦吃呀。

第二天天亮起来后,口干渴的很,是多么的需要水喝呀,可上哪里去找水喝呀!我们四周一片荒凉,哪儿也找不到水。没办法,我们走吧,走呀走呀,过了大约一个小时,过来了辆解放汽车。车是去矿上拉煤的,我们急需离开这里,急需要救命水,无奈我们又跟车返回了矿里。我俩一下车就往食堂跑去,当我们再见到那几位师傅时,他们都很惊讶。我讲了在路上的经过,他们个个都在为我们担心,说:“不过还好,总算过来了,也算命大吧。”说完后师傅让我们先洗脸再吃饭。师傅们特别的理解我俩,马上往锅里放上水给我做上了面条。我们吃完饭后,他们又安排我俩去原来的地方睡觉了。我们下步怎么回吐鲁番,我们真的害怕了,没有那个胆量了。张哥说:“咱让师傅给咱找车吧,别再自己走了。”我们不得不向师傅请求帮助,第二天上午就有车拉煤把我俩带到了吐鲁番。

在我俩返回到吐鲁番车站是,看到铁路上的多处设施都被那天的大风给吹坏了,大部分已经修好了,还有部分正在维修。后来我们在饭店吃饭时,听说火车因这次的大风停运了一天。那个地方是吐鲁番北部一个叫“老风吹”的地方,听说每年都有几次大风的出现,像前天的那场大风是一两年才有的一次,没想到让我俩给遇上了。

这次回到吐鲁番,又得想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其实张哥也不在多想什么了,我从多日对他的观察,我知道他在新疆找工作的事已经完全失去信心了。我知道他想回老家了,我也没有信心了,但下一步我们想的就不一样了。这天饭后我们找了个地方,一边吸着烟一边开始谈论下一步的行动。张哥动员我回老家跟着他去学修鞋,一块过日子。我当时就表态不去,我跟张哥说:“咱俩别在中国了,去苏联吧!”没来新疆之前我就有这个想法了,如果我在新疆找不到工作,我又没有家,我就想着去苏联了。虽说我是个中国人,可是中国没有把我看成是他的子民。原因是自从我记事起,我就亲眼看到听到今天斗地主,明天挑富农,成天不能过安静的日子。现在又是文化大革命,这里成天人们游街,打倒这个那个。对于为什么打老虎,为什么打右派,我不懂,我所知道得就是那些老实人不就是在解放前多种几亩地吗?解放了,把人家土地分给没有土地的人种了,这是干了件大好事,你们不但没有感谢人家,反而把这些人给整治了。即使这样还不行,还把他们的子孙后代也要给整治了。我就是其中的受害者,我既不是地主也不是富农,更不是这些人的后代,就因为他们收养了我,这就不行了,你们说我冤不冤!由于那时年幼,我就形成了这样对社会的看法。我记得特别清楚,我俩在讨论去不去苏联时,我开始只是想说说而已,但说着说着我就激动了、流泪了。张哥见此就制止我说:“别说了,咱出去转转再说吧。”去不去苏联他也没表态,我也不提了。到了晚上,他找我谈说:“苏联不能去,因为新疆这个地方到处没有人更没有村庄,路上我们吃饭喝水、住处没法解决。如果坐长途汽车去边境城市,特别是到了边境那边,肯定有军人在哪儿守着,也过不去。更要命的是,如果到了边境把咱俩给抓回来,到时候咱俩就活不成了,那可是投敌叛国呀。”我听了非常的紧张,心里也很害怕,但我还是决心到苏联去,说什么也不想回内地了。我给张哥表示了“我去不想回内地,还想去苏联”的决心后,我对张哥说:“那咱俩明天就分手吧,你返回徐州,我去乌鲁木齐。”说着我的眼泪流了出来,我心里很是伤心。当天说到这我们就睡了。到了第二天上午,张哥又耐心的给我做工作,劝我说:“听哥的,苏联不能去,我不去,你也不能去。”他这几句话把我给说动摇了,他说:“你真的能到苏联过上好日子,哥为你高兴,那我也得去,可是苏联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人生地不熟,这个地方走几十里还见不到人影,野兽又多,你一个人在路上走,如果遇到什么情况,你该怎么办?再说到了苏联你既不懂人家说的什么,你也不会说俄语,你该怎么过,兄弟我劝你不能去呀!”这时候我去苏联的决心动摇了,但我还是十分的不同意回徐州。明知找工作不成,我还是想试试,我让张哥再陪我去各地看看,他为了安慰我就同意了。

再说我们曾经打听过的“吐鲁番俊枣岑煤矿”,是个大煤矿,离哈密市比较近,我当即要求张哥一块去看看。我们来到了哈密市,打听到了煤矿的位置,第二天我们就上路了。这次去煤矿的劲头没有了,我们只走路,很少说话,走路也不像以前那样快了,因为明知去了也白去。经过七八个小时的行程,我俩中午来到了俊枣岑矿。老办法,还是先去食堂和师傅们见面。几位师傅对我们比较热情,说来了先住下,休息会儿,饿了和渴了你俩先吃馍馍。到了晚上,我和师傅们谈招工的事,这几位师傅说:“现在不招了,你们来晚了。”我们听到这些话心里感觉没什么意外,这是我们意料之中的事。第二天上午我们又找到矿领导求他们收留我们,好话说了半天,最后还是不成,只好又回到食堂。我俩在矿上住了两个晚上,第三天上午师傅们让我俩把包装满食物,大伙又给凑了几十块的路费我们上了返回的路程。

我们走呀走,本应在下午四点钟走到哈密市的,结果到了天黑还没有走到。看来张哥早就知道什么了,我们迷失了方向,张哥说:“停会儿吃点东西吧,说就在原地睡觉,哪里也不去了,咱迷失方向了。”我也感觉到了,我们吃了点馍,找了块平底,将地面的大石头捡了捡,行李摊开地上,就准备在这里睡觉了。刚要去睡时,张哥说:“先别忙着睡,咱的备点石头,如果夜里有狼或者别的动物什么的猛兽过来,咱好对付他。”我们从周围捡了很多馍大小的石头堆得像个坟堆,这天夜间真的是铺着地,盖着天睡了一晚,在那样的环境下睡觉反而感觉睡得很香。第二天天刚亮我好口渴,我把张哥叫起来去找水喝。我俩将行李捆好就准备沿着昨天的方向继续走,张哥说“方向不对,要改变方向”。我说别管方向对不对的,就按这个方向走下去吧,说不定能发现水喝的村庄呢。大约走了十分钟,突然我看到在大约二百米处有一条狼站在那里看着我们,我全身立刻起了疙瘩,我紧张的叫着张哥。当张哥也看到这匹狼时,和我一样的害怕,对我说:“咱不要看它,咱正常走,我想它不会来,要是它来了咱别慌就打!”我越说不看它,越是老想看它。它还是在原地看着我俩。随着我们离它越来越远,我害怕的心也慢慢的平静下来了,当我们完全看不见那匹狼时,张哥对我说:“我不让你害怕,其实我的心里很害怕,全身都下的起疙瘩了。那只狼不来进攻咱是因为咱们是两个人,它也害怕。如果是一个人,它肯定会来进攻的。”我完全相信他的话,这一时把口渴全给忘了。又走了两个小时,我们听到了说话声音,向远处看去,真的有辆解放车。我俩大声的喊着:“师傅,救救我们吧,救救我们吧!”车在我们面前停了下来,那车是到矿上拉煤的,我说我们要到哈密市时,司机说我们走反了。我给司机讲了我们的遭遇,他十分的同情,当时就表态要送我们去哈密市。大约跑了半个小时到了哈密市,我们真心实意要请这位师傅吃饭,来表示谢意,可我们怎么留师傅还是坚持不吃走了。

总结我们在新疆的这五个多月的时间里,我俩还先后到过和田市、墨玉县、客什地区的莎车县、啊克苏地区阿克苏市、乌什县和泾县等,在去往每个地区时,我们都要付出极大的努力,并承受着千辛万苦。所到之处,我们也无时不遇到好心人的大力帮助。在新疆的那些日子,如果没有那么多的好心人帮助我们,救助我们,我们会寸步难行,甚至连性命也难保住。在这我要向那些帮助过我的好人真诚道一声:谢谢你们了!

返回徐州

我们回到哈密市后,张哥决定不再在新疆找工作了,他开始对我做返回徐州的工作,让我回去跟他修鞋。没办法我只能跟他回去,但我不去跟他修鞋,也不会回詹家,我回詹家一无所有,无法生活。

那时,我们回家是很方便的,车票、路费全不用犯愁。因为那时去新疆找工作的青年人太多了,大多数是初高中毕业的学生们。他们到达新疆后,和我们一样找不到工作,也是回家。因为去的人比较多,在新疆找不到工作就到处流浪,人多为患,政府就采取措施,在新疆的各个政府部门设立遣送站,像我们这些人到遣送站登个记,其他就什么也不用操心了。在遣送站里住着有吃有喝,比我们在徐州农村过的要好,每顿能吃到米粥和白面饼子。遣送站里,什么时候被送到人员达到了一百来人了,这时就包一个车厢将这些人送往各地,所以我俩也来到了这里。我们来到这里时刚送走了一批人,反正我又不愿意回去,还能在这里常住,又是自愿去登记的,也没人管,只是吃饭、睡觉,自由的随便活动,心里一点不急。我们到的当天又有七八个人来登记,都是来新疆找工作没找到的,到了第二天的上午又去了位青壮年,是新疆维吾尔族人。不知为什么,我看到维吾尔族人不管是男还是女,心里真的害怕。这位青壮年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刀子,动不动就拿着刀子在谁面前用乱比划,嘴里说的什么也不懂,心想,真倒霉,我本想在这安静的住几天,偏偏又碰到这位先生。我问张哥:“他来咱跟前比划怎么办?”张哥说:“咱不看他,看他时也别给他笑脸,咱是两个人,他一个人,不找咱事更好,如果找咱事咱就收拾他!我自己就能收拾他了,别说还有你呢。”张哥这么一说,我胆子也大了起来,无论他在别人面前怎么比划我们装作没看见。屋里确实有好几个人让他逼着乱跑,我们和这位维吾尔族青年一块呆了三天,以后就看不到他了,可能是被送回家了吧。那位维吾尔族的小伙可能是个不务正业的地痞流氓,这三天他没到过我俩跟前,可能看我俩也不好惹吧。我们在遣送站大约呆了一个星期吧,一天天的人多了起来,一个星期就来了一百来人,屋子里、大院里到处都是人,尤其到吃饭时看起来人就更多了。有一天晚上吃饭时,管理人员来到大院里点名了,凡是点到名的明天拿着行李排好队到车站上车,那是该站在乌鲁木齐租的一节车厢,车是开往上海方向去的客车。第二天,要进站上车回家了,所有的人都是兴高采烈的,唯独我一个人特别的沉重,不敢想回到家里的日子怎么过……

我们上车后坐在车厢的最前边,谁知我坐在这个位置占大便宜了。因为护送我们的那位负责人坐在列车员的办公室里,紧靠他办公室的外边放了两大麻袋的饼。每当开午饭时,工作人员就将麻袋口解开,每人发给两块饼,发完后,工作人员又将袋子给系好,回到了办公室关上了门。不大会儿有位小伙看着我笑笑,又看看装了满满的粮袋子,我明白了,他要吃袋子里的饼。这时小伙立刻起身将袋子口解开,拿出不少饼。我也用提包装了半包饼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了,每顿饭我们每人领两块饼子,不够了包里的饼子做补充,这样一路我俩也没饿着。到下午我正忧心忡忡的在车厢里犯愁想事呢,突然间车厢里响起了歌声,唱的是“东方红,太阳升……”大伙越听越兴奋,当然把我也给唤醒了,我的愁事也全忘了。有位领头者,他起什么歌大伙跟着唱什么,车厢里太热闹了。这些青年孩子们唱的基本上都是毛主席语录歌,没喊口号,这和红卫兵有点区别。除了唱歌的外,还有背诵毛主席语录的,弄得满车厢像开大会似得,全车厢的人都高兴,但有一个人不高兴,是护送我们的这位工作人员。吵急了,他打开办公室门向外看了看,看样子气的不行,但只是看了看,并没有说什么,可能是因为大伙唱的是毛主席语录,如果不让大伙唱怕给他扣上“反动派”的帽子,如真的扣上这个帽子他是受不了的。

从哈密市到徐州市需要四夜三天的时间,在这段时间中,车厢里每天都是如此热闹,也使我暂时忘记了烦恼,反而感觉这是我自出生以来最幸福最快乐的时间。一路上就这样说着、唱着、笑着,几天的时间很快就要过去了。当我们这列到达郑州时,我知道过了开封和商丘就是徐州了。郑州距徐州二百公里,再有几个小时我就要下车了。本来挺好的心情一想到这里一下就没有了,又回到了原来的忧伤和沉重的心情。徐州车站转眼就到了,工作人员将车票送到我俩的手上。我十分不愿意离开这次列车,没有办法,也只好下车了。我和张哥出了徐州站口,走去了候车室里坐着了。

张哥他本应该在当天中午12点左右换乘发往连云港方向的火车,当晚就能回到他的老家。我们下车的时间在上午十点左右,他完全有换车的时间,由于我俩在新疆生活了半年,彼此双方有了深厚的手足情,他就陪我来到了候车室。我和张哥马上就要分离了,心里十分的难过,我只是坐着,没有说话。张哥这时还再劝我去他家住,一起去他那儿从事修鞋或者干别的事。无论他怎么说我就是不同意,说着我俩都掉了泪。到了中午火车马上就要开了,张哥的车票还没有买,他说今晚要再陪我一晚。中午我俩到了车站较近的饭馆,由于多日来在车上只能吃干饼喝水,所以中午我们决定好好的吃一顿。我要了几个菜,要了一瓶白酒,花了好几块钱。当酒菜上来时,我俩不由地哭了,一边哭着一边喝着,一瓶小酒不知不觉就喝光了。饭店里有很多人在看我们,饭店的老板听到我俩的哭声十分的生气,他走过来不是劝说安慰我们,而是对我们大声的训斥起来了:“哭什么哭,想哭出去哭去,没出息!”这几句话真管用,我们马上安静了下来。我们也不知吃饱没有,像是回自己的家一样又回到了候车室。这一下午,我俩的话很少,我到底下一步该去哪儿,又改干什么去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就这么坐着,到了晚上吃饭后,我们就挨着墙铺好了行李,盖着被子,他挨着我,我挨着他,就这么坐着睡了一夜。第二天上午,他买了回家的车票,到了火车开车时间,我俩含着眼泪在进站口分别了。从那次分别至今,我非常想念他,但从未见到张哥一面,他比我大五六岁,如果现在还在世的话也就是七十五六岁吧。没有见面的主要原因是我不在詹家,他清楚我不会回詹家,他找我不好找。我和张哥分别后日子过的特别的艰难,也就很少有时间去想他了,间久了也就淡忘了。

合肥受骗

把张哥送到了火车上,我又回到了候车室。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无论想什么事都没有高兴的,我很失落,去死的心都有了。我在那儿坐着,流着眼泪,突然间我的身边坐了个人,年龄和张哥差不多,个头和我差不多,身上穿着很破烂的衣服。他主动和我打招呼,问我的情况,我就实实在在的对他说了。他也把他的情况给我介绍了,他说他姓李,出来是想找个事干。我一听,我俩有同样的目的,又有作伴的了,刚走了张哥有来了位李兄,感到我还是很幸运的,谈起来心里舒服多了。那时我抽烟,烟不好,贰角钱一盒,说着吸着,我也把烟给他吸。这天中午、晚上两顿饭都是我拿钱买的,我吸烟也给他吸,我不吸烟时他还问我要烟吸。俗话说“来而不往非礼也”,我请他吃请他吸,他不但一点回报的意识都没有,还张口跟我要,就开始对他产生点疑心。我想这个人我要防着点,我的提包里有件新衣服和新大衣,防止被他偷走。到了晚上,我特别的注意他,让我一夜也没敢睡好觉。第二天早上,我不想和他在一起了,我不提早饭,就换了个地方坐。谁知我走到哪儿他跟到哪儿,并且他主动叫我吃饭去,我以为他会出钱,吃完饭他还是让我出钱,我心想“你个混账小子,不和你处了,中午你说什么我也不会再管你饭了,我要马上离开你”。他问我要烟抽,我说没烟了,我让他去买烟,他也不去买。他可能看出了我的心思,走到我跟前我说:“小詹,我想好了,咱俩去合肥吧,合肥有个叔叔在那儿当大官,咱去找他给咱俩安排个工作是很容易的,咱不能光在这等呀。”想一想我真的轻易信了,就问“什么时候走呀?”他说:“你说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他又要吸烟,我只好去买烟,我抽一支他能抽三支。从徐州到蚌埠换车才能到达合肥,大约有二百公里的路程。我们进了徐州火车站,见有车就上,第二天天刚亮,我们就到了合肥。下车后,我们先吃饭,然后到车站抽烟,自然还是我出钱,我正想问他“饭也吃了,烟也抽了,是不是该走了”时,他先对我说话了:“你还要给我几块钱,咱去人家让人给咱找工作,不能空着手呀,多少要买点东西。”我听着在理,给了他两元钱。他又对我说:“你还的把衣服借我穿,我穿的这么烂,让人家看了笑话。”我虽然不想让他穿我的衣服,但还是给他穿了。他将衣服穿上后,让我把提包也给他,他要去给亲戚买点东西用。我说:“不行,那里面可有我的新军大衣。”他说:“你那包给我,我就把包放他家了,你还拿他干什么,反正咱来这里不走了。”我听着又在理,就又给他了。他穿着我的新衣服,提着我的提包走时,我问“他离这里有多远,大约需要多长时间回来,我在哪里等他”?他指着一个方向说:“不远,就在那个方向,我回来怎么也得两个小时,到家见到亲人要说会儿话,你就在这等我好了。”大约早上八点去的,估计十点钟能回来,我站在原地一直向他指的方向看。十点钟了他该回来了,到了十二点还没见人,我知道我被骗了,但还是抱着一丝的希望,焦急的等呀等呀,一直等到了半夜,我才离开那个地方。他把我的提包骗走了,我两手空空了。什么事情都有他的两面性,他骗走了我的提包,我去什么地方反而方便了。这已是夏季了,大热天的也穿不着大衣了,经过一天的烦闷,我的心情才慢慢好了点。说是说,但想起那家伙骗我的事,还是又气又急,心想,你个孬种,让我再见到你,我非要咬你几口不可!我知道,我们这些人是离不开火车站的,只要这小子不离开合肥,他一定会再来车站的,我就有机会碰到他。我在合肥住了三天,在第三天的下午,天还没黑他就来火车站的候车室了,我看到他是两手空空的,身上还是穿着他原来的烂衣服,上前抓住他,问到:“我的衣服和包呢?”他说卖了,钱也花了。我就去他兜里掏,他不让,我气的打他,结果我打不过他,反而被他打的鼻青脸肿。现在想起这件事,真是荒唐,他要是真有个叔叔能安排工作,他怎么还会在这儿讨饭吃呢?都怪我当时找工作心切,明显的谎言就轻易相信了。

上海求生

面对现实吧,我必须干点什么挣钱,这是个难题。那家伙离开了车站,第二天我也上车离开了徐州,结果在站台没有看清车的编号,本想去南京的,结果到了安徽芜湖市。车进站后,我也只好下车了。我在货运站台走着走着,看到有一组货箱的车门开着,车厢里全是百货商品,医药什么的东西被人翻得乱七八糟,其中有一台上海产的缝纫机,在那时农村是卖不到的也买不起的。我当时有心想把那台缝纫机抱走,但马上又害怕起来,这要是被抓住了那多可怕呀!我得赶快离开这里,车上让人偷了少了不少东西,要是把我抓了,那不全是我的事呀!我迅速离开了那个轨道,来到了另外的一条轨道车上,车箱装了一车的破鞋什么的,应是那个造纸厂采购的。我看到车厢的下边掉了一大片的烂鞋,这方面我是“行家”,我在焦作曾经干过收破烂的生意,在新疆费那么大的劲干这行,现在这么方便,我为什么不干呢!

到了市里,我看到到处都有红卫兵在造反,工厂、车站可以说基本都停产了,我这才明白为什么我在车站见不到人。我抱着试试看的心理,去打听收废品的废品站,其他的行业都停产了,不知收废品的停了没有?当我找到废品站时,他们没有停业,随后我把绳子棍子找好,就到那节车厢装废品去了。我先后挑了三趟,卖到了废品收购站,可第四趟我不知为什么不敢去了,后来想想再去几趟可能也没关系,这三趟一共卖了二十多块钱。

有了钱后,我去市区转了转,想在市里做点什么。到了市里能看到的就是红卫兵喊着打到这、打到那的口号,要不就是批判大会。有场批斗会,在地面搭起了台子,像唱大戏一样,组织者将那些被批斗的所谓“走资派”押到了台上,被批斗的人脖子上都挂着大牌子,低着头,任组织者对他们进行侮辱。整个芜湖市到处都是杀气腾腾的,看上去真是好害怕,不如我在新疆生活的半年,就是省城乌鲁木齐市都还是很平静的,别说在这里干点事了,就是家在这里也不敢在这里生活,我要尽快的离开芜湖市。第三天一大早,我又进入芜湖的货运火车站,等候上车离开此地。那时的车站基本看不到上班的,火车开车也不准点,想什么时候发车就什么时候发车。我在车站等了很久,终于看到一个轨道上发出了蓝色信号,我知道这轨列车要开车了,至于去哪儿,我就不挑了,能走就行。

在离开芜湖市的前一天,我曾遇到了位师傅,大约四十岁,是北方人,住在货运站不远处的小房子里。这是自建的简易房,我路过那房子时看到了他,我要上前和他说话时,他告诉我:“你离我远点,我又痨病,别传染你,你还是年轻小伙子,要是被传染了这辈子就完了。你走吧,别再和我说话了,你还年轻呀。”他在小房子门前坐着,我看到他被这病折磨的十分痛苦的样子,有些为他担心。如果不是他告诉我,我会和他交流很久的,虽说这位叔叔没给我任何的帮助,但他对我负责的那片好心,我会永远不能忘记的,但愿苍天保佑他能奇迹般的康复。

当我坐上那列开出芜湖市的火车时,我的心安静了下来,这列车是开往蚌埠方向去的。到了蚌埠市去那里都比较方便了,那里的铁路、公路四通八达。车停了,我下车了,在蚌埠我停留了一天,在这里干什么呢,最后决定去了上海。

上海是个大城市,我又经过了两天的时间,来到了上海市。上海虽说我是个特大的城市,可上海的火车站很小。我下车后,先到了候车室,在车站吃饭后停了一天后,去市里各处转了转,看哪里有什么事适合我做的。转了两天我也没定下来,还想再转转再定。这天下午天快要黑的时候,我在车站的广场看到一位像是流浪的中年男子,身高约在一米八多,脸庞有点黑,独自坐在那儿,既不像旅客也不像是本市人,看样子比较稳重。我就到他身边坐下,主动和他套近乎。我们相互介绍了姓名和原籍,得知这位大叔是河南兰考人,还是位朝鲜志愿军的退役军人,他把复转证件给我看了。我俩虽然话不多,但我的心感觉到了又有了亲人了,我总跟着他。

第二天的晚上,我俩在车站广场住宿,也就是在广场地面上铺张纸或布什么的东西,如果没有什么东西就直接躺在地上睡,那时天气比较热,在地上睡觉的多了。我们还没睡时候,我问他:“你来上海多久了,在上海干什么,怎么生活的?”我问他的目的,如他干的活能挣钱,我也跟他去干。当我将我的想法告诉了他后,他对我说了实话,说:“我在上海就凭它吃饭。”说着他将朝鲜志愿军退役军人证拿了出来,并说:“我天天到人多的地方,把证件放在地上,过往的人看到我时,我就向他们求救。说我是外地人,在上海车站钱包和车票全让人给偷了,现在回不了家了,请求他们帮我,凑几块钱买张车票。我用这个办法就能吃到饭。”我又问他这个办法好使吗?他继续说:“在一个地方一会儿就能要好几十元钱,多了十元八元的,少了也能给二三块钱。我每年春秋两次,每来一次逗留一二个月,我马上就要回去了。”那时候上海的工资比全国平均工资要高些,但也不过每个月四五十块钱。他在那儿一个小时就能要好几十元,如果每天他呆上四五个小时,每年来上海两次,四个月,这样算他每年在上海就能赚到不少的钱。我很羡慕人家天天能挣那么多的钱,可我没那个证件,我没法去骗钱呀。后来我请这位大叔给指条路,我该干点什么?这位大叔知道了我的情况,对我说:“我告诉你个办法准行,你明天也去向人要钱。”我说:“我没证怎么办呀?”他说:“你到人多的地方或者家属院里,见人就要,你对他们说你在老家住不下去了,红卫兵老打你,没法就出来了,现在身无分文,没法吃晚饭了,请帮帮我吧。去吧准可以。”我听后抱着试试的心理去了,虽然是我十分不愿干的事,我还是去试了。当我第一次向人张口要钱时,很有效,只要我开口,人家就给,少了三五角,多了给我一两元,最多的还有给我五元、十元的。我每到一个地方,要的够我一天吃了,就不再去第二个地方了。我总感觉我干这个良心过不去,每当我开口去骗人讨钱时,心里总觉得丢人,十分为难。我每天上午鼓足勇气,多了能讨到二三十元,少了也能讨到十多元,讨要够了就到黄浦江的外滩江边满面愁容的坐着。又过了几天,我坐上外滩通往浦东地区的轮渡,过到江的对面去转了转。当我下船向东走了没多远,有处职工体检处,那里有几排石凳子和石桌子,沿江边摆放着,从那天开始,我每天讨要回来后,花上一角的船票钱,来到这里一个人默默地坐着。没过两天,有位老工人,大高个,年龄在五十岁左右,来到我面前,主动找我说话:“小伙子,我看你有心事吧,你天天在这坐着,表情也不好。你是那里人呀,姓什么?”他坐在我身旁,问这问那。当我把情况告诉他后,他对我说:“我也是徐州人,在解放前,我逃荒来到了上海港口干装卸工,上海解放了,也把我们在这干装卸工的工人转正了。”说完后,他把我带到他家去吃晚饭了。他的老家是八义集那里的,在老乡面前,可我还是对他说了假话。我说我是徐州人,因在家造反派抓人打我,我逃出避难了。当晚刘叔把我带到家时,向他的夫人说明了我的情况,这位刘婶听了我的情况后,使我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位大婶见了我就好像是见了他自己的亲儿子一样。我将在上海讨要的事情向他们全家说了,这位大婶还鼓励我去讨要,说“讨要回来的钱交给她,她给我保管着”。这几天有了这个家,我们都感觉像亲人一样。这位大叔姓刘,我叫他刘叔,家里有四个孩子,老大老二老三全是女儿,大女儿出嫁了,婆家是上海体校的,二女儿和三女儿好像双胞胎,当我到他家的第三天,姐妹俩在一起时,我才知道是两个人,姐俩身高,体型、穿衣服都完全一样,那是两位小妹妹的年龄在十六七岁。最小的是个男孩,只有四五岁,叫刘林强。两位妹妹叫我哥哥,就这几天我的脸上有了笑容。

虽然有了这个暂时栖身的地方,但每当我出去讨时,沉重的心一点也不会减轻,我总是想我将来的路怎么走,我该怎么活,在上海还要靠讨要去骗人着生活吗?经过一个多月的讨要,我的存款约二百元了。在这一个多月里,我有了点钱,穿着比同龄人又讲究起来了,所以在那里也不像农村的孩子。我的提包、我的衣服在合肥被骗走时,我曾劝自己说,骗就骗吧,以后我挣了钱再买。今天我有钱了,我买了新提包,也买了几件衣服。那时上海有门市买各种旧衣服的,也很好看,三五元就能买一件,除了旧衣服我还特意买了两身新衣服。我还准备去百货公司买个床单,可买床单交钱时,我的钱包被小偷偷走了,里面有三十来块钱,我只好不买了,总之,现在的生活情况比我在焦作的情况还要好。在上海我每天的不用吃大苦,而且钱来的也方便,又有刘叔这家人对我那么好,应该说很幸福吧!其实不然,我觉得我没有在焦作生活的踏实,原因是在焦作我靠做买卖挣钱过日子,现在是天天靠行骗挣钱。我天天在想,我这样做,我的良心呢?这么大的男儿了,天天张着嘴去向别人讨要丢不丢人呀!所以我每天的两小时讨要是十分受难的。现在我有二百元钱了,我该改行去干别的了。

我想回家靠出力去拉排子车,因为我在村里时,我村有人拉排子车。我曾问过别人,给私人运送石料盖房子,每天可挣五六元。户主给运费,给烟抽,不管吃。我现在有了二百块钱,我回去盖间房住,我还可买辆排子车搞运输,这样,我的生活完全有保障了。我想这样生活下去,才算是长久之计了。想到这些我一次也不愿意出去了,我回到刘叔家把我打算回家的想法告诉了刘婶。当刘婶听到我要回家时,舍不得我走,说:“咱娘俩才认识几天呀,你就要走。”连两个小妹妹也不愿意我走。我心想刘叔这一家都舍不得我走,我要真的要走,多对不住这一家人呀。我只好答应,又在刘叔家住了半个月。这位刘大婶的身材不高,身体也不太健康,当年他嫁到刘叔家时,婆家很穷,所以他的丈夫为挣钱养家来到上海码头当了装卸工。后来,刘婶在老家带着孩子过日子很艰难,想到上海和丈夫一起生活,由于没有路费,又因她家离大运河较近,那里往返上海运送货物的船只也比较多,就当了拉纤工,将孩子放到船上,拉着船一步一步的走到了上海。

面对刘叔和刘婶对我的照顾,面对这两位长者的善良、忠厚,我的内心深处越感到内疚,对不住他们全家。我在他们家停留的这半月时间里,我感到很难熬,不出去讨要,刘大婶还催我出去讨要,我出去行骗时,我的心又好像被秦山压着难受的很。经过了半个月的煎熬,我再次向二老提出我要回徐州,这时二位长者不再说什么,可两位小妹妹还是那样不让我走。这时刘叔说:“你俩别再留你哥哥了,他家里也有爸爸、妈妈,家人对你哥也在挂念。”就这样全家人同意了,我又回到了徐州。

当我返乡的这天中午,刘大婶家搞的像过年似的,做了满满的一桌子菜为我送行,上午让我带着弟弟妹妹照了相,还说相片洗出来后寄给我。当时我十分不愿意去照相,因为我骗了他们。刘叔家的孩子们很坚决要和我合影,特别是非常疼爱我的那位刘婶,他也让我留张相片给他们家。上午我们去了照相馆留张合影,中午完吃饭我就启程了,家人将我送了好远,并祝福我到家赶快来信,越是这样我心里越不是滋味,我感到自己是多么对不起他们全家呀!

再返詹家

我从上海坐船到南京下船,因为船票比火车票便宜,而且水路我从来未走过,图个新鲜我选择了坐船。我怀着十分内疚的心情离开了上海码头,我乘坐的是上海开往武汉工农兵2号客轮,在当时来说,这算是最好的豪华的大客轮。开船的时间是下午的五点钟,当船离开黄浦江驶入大海时,天渐渐的黑了,一眼望不到边的大海,我想如果我乘坐的船要是夜间沉了该怎么办,总之我第一次坐船在大海航行心里是十分的害怕。

经过一夜的航行,船经过南京码头到达江北浦口,然后乘又去往北京方向的火车。在车上发生了一个小故事,坐在我对面的是位中年男子,身高在一米八以上,身材很魁梧,穿着一身好像是朝鲜志愿军的衣服,他对我说他在黑龙江省佳木斯市林业局保卫科十九分队工作,他叫马发金。他还对我说他在上车时他的钱包和车票让小偷给偷了,现在既没有车票而且身无分文。我听到他被偷的情况非常的同情他,就给他抽烟、买饭,只要我有什么他就有什么。大概在中午12点我到徐州要下车了,我下车后马金发该怎么办?我就发动全车的旅客为他捐钱,有的给一角有的给五角,一共收了十多块,我也拿出了十块钱给了他。马金发对我十分的感激,他向我要住址,并对我说他到北京就没有困难了,北京有他的战友,可以去找战友借钱,回单位就会将钱给我邮来。我对他说:“你有困难我帮助你是应该的,我给你的十块钱不用还了。”所以地址也就没有留给他,列车到了徐州站,我下车和他挥手告别了。我回到家的两个月后,我很挂念马金发,不知道他和我分手后,一路上怎么样?我心给他写了封信,信发出去半个月后的一天上午又被退回来了,说是没有这个人。我对马金发这个人产生了怀疑,地址写的这么清楚怎么会没有这个人呢,难道我又遇上骗子了?直到今天我也不知这是怎么回事。

当我第二次流浪回到我这个所谓的家时,心里很明白,在离开家之前已分过家了。我准备用积累下的钱盖间房,买些粮食,买辆车子,安心的过日子。虽说我成分不好,只要我踏实劳动,把生活过好,就不信我找不到个媳妇,所以我这次回家来心里是很踏实的。当我走进这个家时,我的养父母对我的态度那是完全出乎意料的大度,看着满面的笑容、和蔼可亲的态度可幸福了,到吃饭时,也做了我的饭,就这样我们又在一起生活了。我也把带回来的能吃的、喝的、抽的全拿出来了,但钱给他们很少,因为,我有以往的教训,对养母她们不是很信任了,为了我以后的生活我不能全给他们。

回家后首先要参加队里的生产劳动,当我在队里干了三天后,队长找我谈话,说:“队里太穷了,眼看生产队的烟叶要上炕了,但没钱买煤,大队开会决定组织几个人到石屏山矿上去掏煤,生产队出粮食供吃,每天给每个人多记些工分。”我听了不想去,但我这么长时间没在家干活了,现在我回家了,队长安排我去干活,如果不去有点对不住人,我想了想就答应了。用煤比较急,说走就走了,我们一行九个人到了距离我村二十公里的大荒山煤矿,紧挨着矿的村子叫孤山村。我们在孤山村租了间房子,就去石屏山找煤去了。我们的房东姓蒋,全家七口人,除他们两口外,一位老母亲、两个男孩两个女孩,最小的是女儿,当时也就半岁多吧,白白胖胖的。我每收工回来时,总喜欢逗她玩,可能我俩有缘吧,只要我到家,无论是家里何人抱着,包括她的妈妈在内,她就会把小手伸向找我,所以,我天天收工回来就抱着她。小姑娘长得很俊,非常干净,特别的招人喜爱,他们家人以及我们一起的伙计们都说这丫头和我有缘分。有一天晚上,有位伙计对我说:“荣风哥让我给你说,让小女孩认你做干爸吧。”小女孩的爸爸叫蒋荣风。我听了这句话当即就回绝了,态度也非常的坚决,我也没有给他们解释什么原因。过了两天又有个伙计对我说“荣风哥要让小女孩认我做干爹”的事,我的态度还是那么的坚决,他们又说:“人家全家都喜欢你,就连小孩也喜欢你,你又特别喜欢那孩子,就认了吧!”我说:“真的不成,这一家人都是好人,憨厚、善良、实在,特别是这孩子我也确实喜欢,但我不能去给这一家人丢人,因为我是地主子女,我又是个捡来的孩子,如今我也是二十大几的人了,还是个光棍,怎能配上作他们家的亲戚,会让别人笑话他们家,到小女孩成年后也会后悔,再来怨恨他的家人的。万一以后我一直是光混一个,要是有人问小女孩你只有干爹,怎么没看见你干娘呀,这让孩子多丢人呀,所以我不能认这门亲的。”我的伙计就把这话回了过去,又过了几天,风哥的老母亲把我给叫了过去,对我说:“他们给你说你不成,今天大娘当面给你说,我这个小孙女你得认,咱得成了这门亲。”我听了这位老人的要求后,思想反复斗争几个回合,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能,就对大娘说:“不能呀,以后别再提这事了。”

快到了八月十五了,我们掏煤的活也结束了。我们回到村里的几天,天天下雨。这天我正在和大伙们打扑克,我的养父找到我说:“孤山的蒋荣风抱着孩子来给我送节礼了。”我听到这个消息很感动,下着雨,走这么远的路来给我送礼,我还能再坚持什么。我就赶紧买了酒菜,又叫了上原来在一起干活的几个伙计,在酒席上我给了孩子二十元的见面礼,从此这门亲就认下了,更没想到的是后来他们全家成了我的救命恩人。

这次掏煤回来,我按照我的计划买了两排子车,就一边搞着运输一边筹备着我的房子。村南三百米处是座小山,我就借来了打石头工具,工具白天人家要用,我也只能晚上用,找了个地方,打了个空,放了两炮,石料就有了。自己又有排子车运石料,所以没到两个月我的一间新房就建好了。之后,我就一边搞运输挣钱,一边装修我的房子,把我的小家修饰又舒服又漂亮。我就这样过着,白天在外拉车,每天也可以挣个五六元,往生产队交一元,比起别人家的生活好多了。这次回来家,我的养父母也不再提和我分家的事了,每当我出车回来的时候,养母也能把饭做好,我光吃饭她也高兴,因为我能挣钱了,家里的正常开销全是我支付。可是在日常生活中,我每天看到我养父他和四类分子在做着义务劳动,早晨天刚亮他要和地主富农坏分子们起床,到了晚上还要去继续干活,而且不计工分。我天天看在眼里,心里就对当时的社会产生了仇恨。天天白干活不说,动不动还要批斗他们,说他们不老实改造。造反派头头们什么时候高兴了,想讨好上级了,就拿这些地主富农分子来说事,给他们带上高帽子,到集镇上转一转,上级夸他们这个造反派抓阶级斗争抓的好,造反派得到表扬也觉得自己很威风。他们这些造反派也不想想,你们威风了,可那些整天挨整的人可受罪了。说实话,在这样的环境下,我的心天天被压抑着,强忍着过日子。这还不算,当时县乡每年招工,每年征兵,当我听说这些好消息时,我的心里又高兴又害怕又痛恨,高兴的是有了离开本地的机会,害怕的是我是个地主子女,恨的是这个社会太不公平了。招工、当兵只有贫下中农的孩子才有资格,事实上每年被招工的或能去当兵都是村干部有权有势的子弟。我心里十分的气愤,因我是被卖到詹家的,去找他们理论,他们却说:“事实是你在地主家生活这么多年,说你不是地主子女,谁也不会信呀,我们也说了不算呀。”找来找去也只能让我加入了红卫兵。

我成为红卫兵没几天,一天下午,上面让我们每个村里的红卫兵全部到村六公里外参加武斗去,一名也不能少。当出村时天要黑了,我想“我打什么架”呀,走到半道找了个借口就跑回来了。又过了几天,又把全体红卫兵组织起来了,也是一个也不能少,要去别的村武斗。这次我跑不了就跟着进村了,整个村子的村民像害怕日本人一样可能撤了,没有人。我走在队伍的最后面,我告诉自己我可不去打人,有人打我就跑。这个村子有块西瓜地,有一个外村的红卫兵,我估计可能是个小头目,身上带了把刀,见了瓜就砍。那时的瓜很小,刚长成个小皮球大小,我看在了眼里忍不住的就对他说:“你别这样,多可惜呀。”他对我吼了起来,我见他不高兴了,我也就不敢说他了。连续经过两次的武斗,我意识到这个“红卫兵”还是不好当的,我就和队长打了个招呼,离开了生产队去外地拉车去了,每月向生产队交三十元钱。离开个村子,我不用再看别人批斗养父了,也可以不参加武斗了。

我来到了距我村二十公里的一个县运输社,这里有上百辆车子。那时的汽车很少,各厂矿企业运输大多数靠人力车。运输社活多挣得也多,每天可挣八九元钱,就是太苦了。我在运输社拉的比其他同志都少,只拉五六百公斤,每天要走五十五公里,劳动强度很大。那时的路也不是现在的这样的公路,路面全是小石子铺的,车轮在上面行走时,只听下面咯吱咯吱的声音。吃的是白面、大米、肉菜还能抽到四角钱的香烟,虽然苦点,小日子过的也还可以。有时出车回来,和几位较好的哥们一起出去玩玩心情也挺好。在这段相对平静的日子里,我不时想起了我的亲生父母,我也始终没有忘记寻找我的亲生父母。为什么詹坦不告诉我,我又该怎么办?这些问题时刻在我的大脑里浮现,认为要实现我的目的,并离开这个家,办法也只有去当兵。我在运输社拉车期间,我特别注意征兵的消息。那一年征兵工作马上就要开始了,我向运输社领导请假回到了村里,先向村里造反派头请求,再向公社造反派请求,那时候我也不知道送礼,他们都说“做不了主”。再说征兵、招工这样的好事谁不想去呀,当权者的孩子指标都不够用,像我这样有“问题”的人是经不起政审的,虽说也有人为我争取,政审时有人两句话就把我给顶掉了。招工征兵的时间很短,没几天也就过去了,事情没办成还生了一肚子的气。

我回到了运输社里也不去干活了,天天吃过饭就瞎转悠,派我干活我也不去,这样过了一个来月,运输社的领导看不过去了,一天把我叫到办公室问我:“小詹,我看你自从家回来后情绪不对呀,发生什么事了吗?”我把我的真实情况和身世都说给他听了,他听后对我十分的同情,又问我以后打算怎么办?我说:“我在詹家实在过不下去了,我要找詹坦去,因为他对我老家的情况十分的清楚,但他为了他哥嫂晚年的生活,才千方百计的不让我走,不告诉我真实情况。”这位领导姓张,张主任说:“你认为詹坦有意隐瞒你是完全有道理的,我认为你还是去找他,你见了他要求他告诉你老家的位置,你知道你是北平小西天人,詹坦在北京又是位大官,他可以通过组织来帮助你找。你既然知道家是北平人,为什么不赶快去找呀,他不告诉你,你就住在他家别走,你跟着他哥你就成了地主的子女了,如果你跟着詹坦你不就成了干部子女了吗?再说你跟詹坦的理由更充足,因为是他花了钱买的你。”他越说我越感到有道理,这天我和张主任的谈话结束后,我就向领导要求“从现在起我不拉车了”,主任说:“我给会计打个招呼,你结账去吧,你以后到了北京要是有好的消息给我来个信告诉我,就这样在第二天我离开了运输社。

运输社距我干女儿家只有四公里,自从我在运输社拉车我常到她家去。从运输社出来我来到了干女儿家,又把我的想法给她们全家人说了,全家人也都认为我该去北京找詹坦。在这之前,我干女儿家人对我方方面面都是十分的关心,尤其对我的婚姻问题,又想把我的户口迁到他们家,摆脱地主成分对我的影响,可是费了好大的劲都没办成。因为他们是矿区农村,在经济方面比较富有,户口不好进。最后还想到了让我当上门女婿,我也同意了,但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人家还是嫌我是地主成分,这门亲事没成。这对我精神又是一次打击,我感到我在詹湖村、徐州地区已没有我的立足之地了,就把平板车给卖了,做了准备,准备离开这里。当我要离开的时候,干女儿家不想然我走,因为这一走不知什么时候还能再见面,往后见面的机会也就太少了。我在干女儿家又住了一个来月,我请求说我该走了,全家人才含着眼泪将我送上了车。

当我来到北京见到詹坦夫妇时,我向他们说明了来意和我这次来的决心时,他们非常的生气,动员我回他哥那儿去。我的态度非常的坚决,我给他们跪下了,求他们帮我回到亲人的身边,如果不帮我,我在这就不走了。我将话说的很明白,詹坦看我的态度也这么的坚决,在一天的晚上他找我作工作说:“你这两天先回徐州老家等着,现在部领导找我谈话了,说邯邢要建设个大的煤炭基地,还要在邢台成立个矿务局,两地任我选。我去邢台的可能性比较大,我到了邢台,对于你招工的事那就好办了。”当时我在想:你们别再骗我了,我已经让你们骗了几十年了,无论真假我都还是在你这儿住着,我还是要逼你告诉我老家的地址,我要去找我的亲人。我是反正我不走,他们也没办法,但我的内心是很苦的,詹坦没把我赶走,可是没过几天,我自己提出要回徐州去,为什么呢?他们天天看到我就搭拉着脸,那脸色、眼神我一秒钟也看不下去,每当他们给我脸色看时,我全身就会像触电一样的感觉。本来我的心情就十分的痛苦,再加上我这个人的性格,实在忍受不下去了。我感觉已经到了绝路了,经过两天的前思后想,我决心离开这个世界,不想活的这么累、这么受罪了。在我离开这个世界前我要做几件事,第一我准备了安眠药;第二我要给我的干女儿家写封信。信是这样写的:“我来到北京一切都好,叔婶答应我在他们家先住下,对于以后我怎么安排让我先等等再说,可是我这个人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当我到了北京第三天,我病了,很严重,得了绝症,当你们收到了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离开了这个人世,望你们全家人不要为我伤心难过。我知道我欠你们家很多很多,今世我无法偿还,等有来世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们”。把信寄回了徐州后,为了我死后不让詹坦承担更大的责任,我又写了封遗书。我计划在夜里十二点前大家都睡了我就把一大堆安眠片全服进去,那绝对能达到我死的要求。我从下午哭到晚上,在这段时间,心里特别想念我干女儿全家人。突然间,不知什么原因,我特别清醒,好像我遇到了特大的喜事似的。我感觉眼前一亮,想到:哎呀,你怎么能这么傻呢,你想死,在那不能死呀,为什么非要死在别人家里呢,这不是坑人吗?你死了弄的人全家不得安宁,多不应该呀!于是,我立即改变了注意,还是返回徐州去,到我干女儿家再见她一面在死也不迟。我想好后事后,这天的下午,我对詹坦他们说“我要回徐州老家詹湖村去”。当他听到我要回去的要求,那可是喜出望外,当即给我买了一张第二天天刚亮的北京开往上海方向的12次快车票。第二天天还没亮我就去了北京站上了车,坐了一天在徐州下车了,下车后我又走了三小时的路就到达了干女儿家孤山村。

当我到了干女儿的家时,看到她家的灯全亮着,有坐着的、站着的,干女儿的祖母在院里为我跪着,都以为我死了。当我敲门时,大侄儿听到是我,说道“俺叔回来了”,全家人不让他开门,都害怕了。我再敲门,说道:“我是德兰,开门呀!”他们还是不敢开,结果还是大侄儿胆子大,说:“这是俺叔,我得开门去。”说着把大门打开了。大侄儿开门后抱着我就大声哭:“俺下午刚收到你的信,以为你已经死了。”这时全家人都哭了,我也跟着哭了起来。之后,我无精打采的把事情全说了,全家人对我说:“从现在起,咱那都不去了,你就在咱家过了。”这天晚上,我们差不多天快亮了才都睡觉。本来我就有精神衰弱的现象,经过这段精神压迫打击,现在病情加重了,不但睡眠不好,有时说哭就哭了。我知道我现在我干女儿家了,不是我哭的地方。我要回詹家去,他们不让我走,还天天给我找活干,让我带孩子,其实他们是想给我找点高兴的事,给我安慰,叫我快乐点。大约过了一个月的时间,我感觉我的状态好多了。我大脑清醒时就告诫自己,干女儿全家人对我是那样的关心,我对我本人也应该负责,如果我真的会疯了,那样我就更对不起我干女儿全家人了。现在开始,要好好活着,不让我干儿全家人对我白费苦心。再说詹坦说要到邯郸或邢台来工作,那时可以把我的工作解决了,我也要看看詹坦对我说的话是真是假,我再等个三年的时间吧。如果到这期限还是无望,那时当即果断离开我干女儿家,我再死也不晚。当前我要活下去,干医院看了病,医生说我是“精神衰弱”,给开了药,回去按时服了几次药后感觉好了许多,从此我的精神状态好多了,晚上也能睡着了,身体也好了许多。

我的文化大革命

在文革期间,我参与全公社的红卫兵们干了一件挖别人的祖坟之事,至今我每想起这件事内心就不能平静,感到很内疚。

事情是这样的:据我们村东南方向约两公里外的山脚下,有一块很大的墓地,大约有四五十亩,这片墓地就是曹家的墓地,墓地里大约有二十多个坟头,多数的坟头比较大,只有两三个坟头小,除了坟头其他的空闲地都种了松柏树,长的都比较茂盛,大约每棵树的直径有五六十公分粗。据听说在解放前曹家专门安排了这块墓地的看护人员,到了解放后看护人员才撤离。在五六十年代的中期,由于老百姓的生活贫困,没有柴烧,附近的老百姓就打了这片松柏树林的主意,今天砍几颗,明天砍几棵,没过多久就砍完了。曹家不是本地人,他们属于江苏省郫县人,但墓地属于江苏省铜山县管辖,相距十六公里。曹家是大户人家,在当地很有名气,据说有土地千亩,而且家里还出了名大官。在清政府做过宰相。此墓地是曹家专门请了位很有名气的风水先生选定的,看上了现在的这个山脚下这片地域,从此曹家过世的人都就安葬在这里。曹家在办理葬事也是很讲究的,棺材要最好的,这种棺材叫六六天桐,这是最好的木材,对于抬棺材的人也要求很高,在棺材上面放了一盆水,在抬着棺材行走时盆里的水不能溢出来,所以抬棺材的人走路要平稳,不能快也不能慢,快了水会溢出来,慢了这三四十里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到。人员在路上也只有轮换着抬,这些抬棺材的人都感觉很累,也很辛苦。

曹家为了守护墓地方便,全家人由郫县迁到了铜山县定居,不知道过了几代人。在解放前有位称曹四爷的人,对人非常和气,社交能力很强。他和我爷爷是同龄人,当年都四十岁左右,他俩是很好的朋友,四爷家距我家约两公里。每逢镇上赶集,爷爷都会带着我去会见他的好朋友曹四爷,曹四爷对我们特别的热情,还会给我买糖和花生吃,我特别的高兴,所以我总盼着爷爷带我去赶集,去曹四爷家。

解放后曹四爷家的日子也就不好过了,在从郫县搬到铜山县之前,将土地和家业全都转让给了别人,来到铜山县又购置了大面积的土地和房屋,成了当地很有名气的富豪。土改时家里的土地和家业全给分光了。

到了文化大革命时期,各地都成立了红卫兵,我们徐州地区的红卫兵有两大派,一派是反到底,一派是永向前,我参加的是反到底。我不知道这些派的领导者是谁,只是每天每个人都在叫喊这打到这个打到那个,批斗地主、富农,学习毛主席语录---忆苦思甜。在这里还有一个笑话:一天晚上,生产队召集全体社员忆苦思甜,首先队长带头发言,然后又找了几位人家,都不发言,最后有位老贫农发了言,按辈分队长叫她五奶奶,这位五奶奶叫着队长的小名—憨子说:“现在和旧社会比起来,当然是现在好了,旧社会给地主干活,管饭吃,能吃饱,到家里揭不开锅了,去给地主借粮食,人家借给你,现在倒好,你想借都借不着。”队长听了五奶奶的发言又气又想笑,赶紧的打断了发言,这时整个会场一片笑声,会也没法继续开下去了,也就散会了。

又是一天的上午,村里又接到上级革命委员会的通知,要求每个村子的红卫兵在第二天的早上天亮前到曹家墓地去挖坟,每位红卫兵都要去,一个人都不能少。到来第二天早起,我们队都不想去,大伙都磨磨唧唧的,一点也不积极。如果不去就要挨批,而且没有工分。队长吹着口哨,点着人名,逼着你非去不可。特别是我不愿意去,我不忍心去挖曹四爷的祖坟,我极不情愿的随着大伙去了,再说即便我不去挖也有别人会去挖的。就这样我随着大伙来到了墓地,我们大队是最后一个赶到墓地的,别的大队都早就开始挖上了。每个大队都要挖一个墓,早到的大队都专门挑大的挖,以为大坟墓里陪葬的东西多,我们队赶到时只剩下最小的一个了,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当我看到这个小坟头时,我的心里暗暗庆幸,坟头小就省力气了,但真正干起来就不是这样的了,这个最小的坟是主坟,真正贵重的陪葬品都在这个墓里。这个坟头修这么小,可能是给盗墓者制造的假象吧。

挖这小坟要比挖大坟费劲的多,经过几个小时的奋战,终于将这坟头挖开了,看到棺材,大家都知道了这是个主墓,要求开棺材时一定要小心,我们看到所有墓地的棺材都是最好的棺材做的----六六天桐。这些棺材在地下埋了少则几十年,多则可能有上百年了。这些棺材被挖出来时看上去好像刚下地没几年似的,要不是我亲眼见我是不会相信的,在地下埋藏了这么久,还会保存的这么完好,真不可思议。我有些好奇,我认真的看了看埋棺材用的是什么材料,我反复验证其实很简单,就是将地挖一个又大又深的坑,坑的下面放了很厚的白灰层,白灰上面又放了厚厚的一层木碳,这才将棺材放在木炭上面,随后又将棺材上再放厚厚的一层木炭,木炭上再盖一层白灰,木炭和白灰压实后就可以盖土了。对于还放什么材料我没有看清。使我不理解的是这么简单的办法埋藏就能将棺材保存的这么久不腐烂,这也算是奇迹吧,不过我看白灰和木炭的用量多的是惊人的,一般的家庭是用不起的,特别是木炭。再打开棺材盖,尸体上穿的衣服全是绸缎的,各色各样的,即新鲜又好看,五颜六色,男女所用的绸缎颜色各不同,看上去好像刚穿在身上没几天一样。当然开棺后不久,绸缎的颜色眼看着就变了,也不能摸了,只要一动就全完了。除我们挖的这口棺材外,其他棺材内全都是潮湿的。我们挖出来的棺材打开后和其他棺材大不相同,棺材内满满的水,水又特别的清,像一面镜子,本来大伙就认为这是主墓,里面有宝贝,现在又见到棺材内和其他棺材不同,大伙就更认为里面有宝贝了。

大伙都小心的将棺材里面的水清理完后,就开始找宝贝了,首先发现了货真价实的宝贝---玉水牛,这个宝贝出水后立刻就传遍了整个现场,大伙都跑过来看,现场指挥的领导也跑过来了,要求大家只许看不许摸,这个玉水牛全身是透明的,卧着的姿势,放牛娃向牛背上爬去,身后还背着斗笠。这头玉牛大约长30公分,重大约1.5公斤那样(不太准确,我自己估算的)。当大伙高兴过后又想起继续在棺内寻找宝贝,再在尸体上进行检查发现了各类珠宝有二公斤,如果当时我有意拿上两件带出来是完全能办的到,当时别说自己拿了,就是别人给我,我也不会要的,当然玉水牛除外。因为它是从尸体上拿下来的,我不会要,这也正说明我的迷信无知,传说棺材里的玉水牛是宫里的宝贝,是曹家宰相从宫里拿出来的,又传说宫里的玉水牛原来是一对,后来只有一只了,谁也不知道另一个给曹家人当做陪葬品了。当我们将珠宝检查后,在场的指挥者不让漏掉一个宝贝。又用三角钩卡在尸体上拽了出来,放在地面上,再将尸体分成多块进行检查,看体内有没有藏宝贝,墓地到处都是尸骨,任凭风吹日晒。

这种场面让曹家人看到心里会是什么样的滋味呀?这个墓地的活干完了,革委会负责人将全场出土的宝贝都收走了,当然包括我们这个玉水牛了。交完宝物后我们都各自回家了,我走在路上又累又饿,满身的泥土,心里很烦,知道我们大家干了一件伤天害理的事,再说曹四爷是我爷爷的朋友,对我又那么的好,我却今天挖了他家的祖坟,思来想去心里不是滋味。我挖坟后的不几天,公社革委会让各村红卫兵到公社去开会,又过几天让我们全体红卫兵去革委会学习毛主席语录,再后来永向前派要进攻革命委员会,革委会让我们去迎战。其实什么开会呀学习呀迎战呀全都是假的,这里是有阴谋的,成天弄的革委会大院人满为患,为以后干见不得人的事找借口。连续几次的大集合,从革委会传出消息说玉水牛被盗了,革委会忙着排查,工作人员说是参加开会的人员偷走了,让各村排查可疑人员,又成天忙着破大案子,折腾了一阵子也没什么线索,也就不了了之了。

当时玉水牛被盗时也有些人说是革委会内部人干的,监守自盗。俗话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还真叫这些人给说准了。后来又过了不到一年的时间,也不知道上面那一级的领导批示说我们“反到底”是反革命组织,“永向前”是革命派,这个批示下来后,我们“反到底”派就被取缔了,“永向前”派接管了我们,并把“反到底”的头目了抓了,认为他们都是反革命。“反到底”的头目姓梁,叫梁兴化,“永向前”先给他安了个反革命罪行帽子,接着又将玉水牛这案子牵了出来,问他把玉水牛给弄哪儿去了,无论怎么说,玉水牛的被盗他承认他是有责任的,但他就是不承认是监守自盗,弄得办案人员也是没有办法,再后来组织也不和他谈了,就把他管在了粮管所大院的闲空库房里,里面放着一张床,又放了个马桶,吃住就在这间库房里,,大小便也在同一间房间里,一日三餐,粮管所有食堂,每到吃饭时有人给送饭,每天没有人理他,就这样过了几个月,他的身体承受不了生病了,如果再不改变这种生活环境他就会死在里面,实在无法坚持了。有一天中午,当有人给他送饭时,他对人说他要向组织交代罪行,梁兴化交代了玉水牛确实是他本人监守自盗,玉水牛现在就放在他家里。是用什么方法藏在他家里那个地方的?梁是这样交代的,但办案人员开始、不相信,认为梁被关那么久了一定说的是假话,无论是真还是假带他去家看看吧,梁兴化家是江苏省徐州市人,当年高中毕业后考取了南京市农业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我们公社任我们公社农业技术员,后来文化大革命开始了,他也就成了造反派的头目。因徐州市距离我们公社约四十公里路,随后革委会派几个人押送梁兴化坐火车来到梁家,玉水牛偷到家后,梁兴化在房内挖了个深坑,将玉装在瓦罐里,将瓦罐放在深坑里,就这样藏好了,到家后很顺利的将水牛从地下取了出来,带回到了革委会,对于玉水牛被盗一案正式破案了。

革委会当时决定将全部的红卫兵召集公社开大会,批斗梁兴化的反革命和盗窃罪行,批斗会进行了两个多小时,并把玉水牛拿出来进行了展览,让广大红卫兵看看,可在场的看到玉水牛都说不是当时的那只了,原来的那只蓝蓝的特别的好看,再看看现在这个颜色特别的难看,牛的身上还都那么多的斑,不是原来的那只了,是假的,有不少的人都有这样的看法。牛还是这只牛,由于从这牛出土后没有好好的管护它,所以牛发生了变化,出现了变色和出现了好多的斑块,这些都是怎么形成的我也是个外行,说不清楚。但我能知道玉的本身如果管理不当它会发生不同的变化,我亲眼目睹过几个例子。

五十年代中期我爷爷费了好大的劲买回来一个刚出不久的玉烟嘴,那玉的表面也长满了土黄色的斑块,颜色也不好看了,后来我爷爷用了一年的时间,那玉就变的很好看啦,斑块也都没有了,再后来那玉身上还长出了月亮了,爷爷的烟嘴谁也不准拿,谁也不准用,特别是女人。同时还有我们村的两位叔叔的烟袋嘴,一位上面出现了猫头的图案,另一位出现了鹰的图案,这是千真万确事实。

这块玉到底现在哪儿,我也不知道,听有的人说已经上交到故宫了。

参加工作

我明白我在干女儿家里不能白住着,每碗米饭是人家用汗水换来的。从现在起,家里的活,养猪、种地、洗衣服,只要我能看到的活,我全部都去干,家里不让干也不行。他们哪能知道我心里怎么想的呀,在这里你们对我再好,我也还要走,我不能一辈子这样下去。不知不觉我在干女儿家已经快两年了,两年期间,有活干活,没人时我自己会找一些事干,但始终没有忘记我以后该怎么生活?在我回来后的半年里,我给詹坦去过两次信,已经知道他已经在邢台煤炭矿务局局当局长了,现在已经一年多了。他为什么不招我去呢?正在心烦时,突然我养父詹怀忠到了蒋家给我送来了招工表,要我到村、乡、县、地区盖章。当我收到招工表时,我心情激动的说不出话来,我不用再去死了,我盼望的这一天终于来了。第二天,蒋荣风干哥给了我几十块钱,我在几天内就将各级部门的章盖好了,又在我干哥家住了几天,就到邢台报到去了。

当我在邢台建设指挥部报到后,拿着分配单出了门,我坐在招工办大门外,望着天空,长出了口气,心里在说:“苍天呀,从即日起我可以过正常人的生活了!”当我到单位报到后,知道这是我人生道路新的开始,我就内心发誓,以后的路我一定要走好。我知道今天的工作来之不易,我一定要把握好我前面的道路,在工作上我要努力的工作,要遵纪守法,决不去犯错误。实践证明,从上班时起到退休为止,我在工作的三十多年里,我对工作是兢兢业业,努力做好每一件事,得到了领导和同志们的认可,也数次被评为单位先进工作者。之后,随着时间的发展,我也建立了家庭,真正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在生活中,作为一家之长,做到了对家庭负责,对媳妇、孩子、老人负责。

关于我养母这个人,要按当年她对我惨无人道的行为,我是不会管她了说;再说我那养父对我也没有什么付出,也没有把我当成他的养子。但是,我虽这么想但不能这样做,无论当初他们是怎样对我的,我现在没必要和他们去计较了,那都是过去几十年前的事了,特别是他们现在也老了。给他们养老送终,这是我应该做的。还有当年詹坦花了五十块大洋买了我,现在又把我和媳妇的工作给安排了,我还能说什么,俗话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在日常生活中,因我刚参加工作钱很少,在家庭经济上没有基础,日子比较的紧张,基本上是年年月月欠账。我之所以每个月都要欠账,是因为我双方的老人都需要我们来照顾。詹家的亲朋、我媳妇家的亲朋都很多,他们今天这家人来了,明天那家人来了,家里几乎成天没有断过人,可想那时我的开支有多重。还有养父、养母二位老人年龄大了,我还需提前为他们准备后事,等等。

与詹家决裂

我虽然有了工作,有了媳妇,但无论我的生活过的怎么样,心里总有一个纠结,那就是我的亲生父母究竟在那里?特别是有了孩子,使我更加想念我的母亲了,我要找到我的母亲,我要为我的母亲尽孝心。怎么办?还是要去找詹坦,只有他才能为我提供真实的线索,这样我才能回到我母亲的身边。我知道詹坦他不愿向我说实情的,我就首先向他声明:他的哥嫂即我养父、养母,我负责养老送终,并请他放心;如果他对我不放心的话,可从现在起把他的哥嫂接到我身边来生活,也可以请詹家的弟兄们来做担保。按说,这样总该可以了吧,可以告诉我实情了吧。谁不是父母生的,谁不是父母养的,几十年了,我想念我的亲人,想念我的母亲,我给詹坦跪下了。原来我给詹坦提出找家时,他说不知道,现在我给他提出找家时,他不搭理我,到了后来詹坦给我说了句话:“你给村委会去信,或你亲自去一趟,向村支书声明,你和他断绝关系,别的我什么也不说了。”

自从我向他们提出找家至今,请求几十年了,他从未给过我一句正面的答复,难道他们的心不是肉长的吗?我很无奈,心想你既然这么不仁,我也就不义了。我看实在没希望了,经过多日的考虑,我就决定在去找我的养父母试试。我也真的做好了两手准备:你如果能告诉我,我一定会给两位老人养老;如果你不告诉我,那么我和詹家的关系到此为止了,从此不再搭理詹坦了。我估计我的养母不会像詹坦那样对我家的情况了解的那么详细,但我父亲刚解放时来的一封信应该是她收藏的。她极有可能不对我说,现在我和他弟弟詹坦的关系又闹到了这种地步,我就决定找我的养父赌一把,如果成功我们双方都好,否则我们就同归于尽。

我再见他们时,我带了录音机,这天晚上,我和她们老两口说了我要找家的事,也说了半天的好话,讲了半天的道理,他们就是一句话“说我忘了”。我问:“我父亲在五一年、五二年间来的信呢?”她们说:“这些年那封信也早就不知放哪儿了。”我进一步追问:“我那年十二岁,就找你们要求回家,才几年的时间呀,你们为什么也说不知道呢?”总之我举了好多的例子,结果没有答案。我气的将录音机打开,开始倾诉到:“我从四九年到你家给你们当儿子,那是我才五岁,你俩做为我的父母,是怎么对待我的,又是怎样的虐待我的,我今天一个事一个事的讲给你们听。咱拍着胸脯问问自己的良心,我讲的是不是真的,你们认真的听着,如果我说的不对,你们就给我指出来,如果我说错了,你们不指出来,我就当你们是默认,也不会领你们的情。我说的这些录音机都录着呢!”当我说道他们的要害之处时,养父说:“德兰呀,事情都过去了,你别在说了,你越说会越生气的。”我必须的说,我说有我的目的,当我说道“他们两个人曾经将我打的半死的时候,让我喝尿的时候,不让我上学的时候,质问她们到底有没有人性的时候”,我气的咬牙且此,老头却始终就是一句话:“让你别说了,你非要说,越说越生气吧!”养母始终一句话也不说。我还把詹坦讲的话给她们说了:“我给你们说句实话吧,我现在要按照你弟弟的说法,要去村委会声明和你们断绝关系。”谈话到此结束了,那是年录的,到现在已经二十多年了,这段录音至今我还保留着。

气愤归气愤,我作为詹家的养子,该尽的义务我都做到了。养祖父晚年的生活都是我负责的,祖父有病我拉着排子车四处为他老人家去求医抓药,在病重期间,老人家想吃水果了,我骑着车子跑到徐州市区去买香蕉、苹果等。老人走时,我为他穿衣戴孝。祖父在晚年我能做的我都做了。

至于养父母,我在恨她们的同时也把怨气使在了詹坦身上,心想“詹坦你别想让我为他们做任何事情了,你家的经济条件、人力条件是完全具备的,我和你相比远远不如。我声明和你们家脱离关系后,詹坦夫妇也退休了,家里又有房子,儿孙人口又多,完全可以承担他哥嫂即我的养父母的晚年生活”。谁知詹坦始终没有管他的哥嫂,而是将他们送到了条件极差养的村养老院,生活的很不幸福,尽管有时詹坦也给他哥哥寄点东西和钱。为他们养老送终,如果你詹坦做不到,你家又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你可以委托他们来负责,这有什么难的,可他没这么做。

我听说他哥在死去的当天夜间,独自一个人死在了房里,村里人发现后,才给詹坦去的电话。对于詹坦他哥的死,我没想到的是,詹坦要让我回去给他哥安排后事,因为他让我和他哥嫂断绝关系了。我听到了他的要求,自然没有同意,当然也没去。我也是绝对不会去的,因为我和他们的关系始终认为是仇与恨的关系,我又凭什么去为他养老送终呢。我和他们已经断绝关系,就算我同情他们,我出点钱可以,但我不能去披麻戴孝为他送葬。我给邮了三百元钱作为安葬费,詹坦回去后把我邮去的三百元钱用作丧事的占地费,那时农村实行的是土葬,詹坦理应为他哥买口棺材,可詹坦没有出这份钱为他哥买口棺材。

后来我在想,他为什么还让我回去处理他哥的后事呢,可能与我做出的这件事有关?在他哥住村养老院期间,我听说他哥的晚年生活过的很可怜,詹坦也不管,我有点不忍心,随后就把钱寄到了县粮管所去,我当年的一个好哥们在那里当所长,让他把钱交到詹怀忠的手上,可能是詹坦知道我还在关心他哥,所以在处理后事时还让我去。在年我曾给詹怀忠夫妇从河北买了一车准备做棺材的木料运回了徐州,但这车的木材没有运回詹家,而是送到了我干女儿家,因为我用的是单位的车运送的。当时,单位在徐州有工程,车辆经常去徐州,木材是顺便带去的,我干女儿家住的距徐州较近,所以就放在干女儿家了。后来我和詹家发生了矛盾,这木料也就没有往詹家运。木料在我干女儿家放的时间太久了,他们也知道我不用这木料了,就建房用了。

时过二十五年后,我的仇恨心情慢慢平静了下来,开始把伤心的事放在一边,往好处想:我和我爱人的工作都是詹坦给安排的,再往远处说,养祖父毕竟将我养大的,我想回去为已故的养父上坟。再说这事已过去二十多年了,詹坦也老了,九十多岁的人了,我还和他计较什么呢?在我与詹坦闹矛盾期间,但我和詹坦的一位亲近兄弟一直保持着正常交往,这个人的工作也是在七五年詹坦给安排的,我俩相距四十五公里,相见比较方便。我找到詹坦的这位亲近人,经过撮合终于在詹坦九十大寿前关系正常了。我把两位老人接到了邯郸,好好的招待,带他到处参观,随后我也多次进京看望他,他对别人说“他来我家,我对他的招待是最好的,对我非常的满意”。我也几十年没去过我养祖父的坟上了,每年的清明节、农历十一这两个节日我都在邯郸买上大包纸钱在十字路口为他烧烧。我每想到养祖父早年为国为家为我做了很多,每逢祭日连一个烧纸的都没有,我的心就隐隐作痛。现在我和詹坦和好了,我要到养祖父坟前给他磕头并告诉他:你在之灵放心吧,我幼小时你十分的疼爱我,现在我告诉你,我过的非常的好,也儿孙满堂了,过的很幸福。我要去给养祖父上坟时,却找不到他的坟头了,在别人的指认下才找到。那坟头很小,我又气又伤心,由于家里没有近亲人,我曾将把每年清明节前到坟上烧纸的事情交给了我以为十分要好的一位哥们了,而且每当清明节到来之前,我都给他打电话提个醒,并且回头向他表示谢意。今天我看到坟头几乎没了,我很生气的把我的这哥们给批评了,他感到很不好意思。随后,他和他的长子用了一个星期的时间又将我养祖父的坟头堆起来了。到了第二年,我在詹坦同意的情况下,回村把坟又重新修了,又花了几千元把坟周围的地买了下来将坟扩大,并在坟墓周围围了一个大院,坟地里面的地面我也重新整修了。说是为养祖父修坟,实际施工时,我修了三座坟墓,因为在我祖父坟前还有两座坟,一个是詹坦的哥嫂,另一个坟头是小秋哥他上吊去世的母亲的。在修坟的经济上,我本想一个人来承担,但詹坦要求出资一半,如果他不出资也说不过去,出了就出了吧。总之,我出了力,花了几千块钱来办好这件事情,也是我在报恩,心里也算踏实了。

家里的种种遗留的问题我一个一个处理清后,我不由地又想起了我的父母。寻找我的亲生父母,这已成了我几十年的心病。我自己年龄也越来越高,再不抓紧找这辈子就没机会了,不是父母都不在了,就是我老了,每想起来痛苦万分,彻夜不眠。我就想现在与詹坦关系和好了,祖父、养父的坟墓我也修了,詹坦应该告诉我真情了。也许是他真的忘了,还是故意不告诉我,我至今不知,但我始终不愿意相信他真的忘了,我决定还要找詹坦试试,结果因此又闹了个不愉快。

一次我去看望他时,我刚进家,东西还没放下。詹坦就问我:“你家找到没有?”当时,我听了这话,嘴里没说,心里好烦。没过十分钟他又连续问了我多次,我仍没有回答。也许是我想多了,心里在想:你这是在关心我吗,五六十年了,我老是向他提出我要找家了,他始终不告诉我,今天他又为什么反复的问我找家的事呢?这个问题我应该认真对待。当时我还猜测他的想法,可能是因为他父母哥嫂早已过世了,唯一的祖坟也已经修好了,我这个孩子还是有良心的。这孩子最大愿望就是想找到亲生父母,我隐瞒了五六十年,现在已经九十岁了,再把这个秘密瞒着不告诉他太不应该了。想到这,我当即决定我要主动再找他问这个问题,绝对不能错过。现在我自己也搞不清楚,为什么他主动问我时,我没有及时跟他谈这个问题。

第二天吃完早饭,我找他们一起说这件事,当我刚开口说到“我找家的事”时,万万没想到他立刻发火了,他什么也不说。大概是生我昨日的气吧,他说“他要去忙,要去干什么干什么去”。我也看的出他的不耐烦,从我几岁找他说我找家的事,只要我一提他从来不会给我什么答复,反而他十分的生气。这次我再说这件事,他还是火,我还有什么能跟他在说下去。这时,他老伴过来对我说:“你现在是好了,你仔细想想,如果不是当初我们带你出来,你能有今天吗?你这次跟我们和好,是你求的我们,我们没想跟你和好。”我看到他们对我这样的表现我真的难过死了,就立即返回了邯郸。来家后,我立即写了封信,把他对我说的话,还有我要对他说的话,都一件一件的写在了纸上,有三十多页。其中有几段是这样写的:首先在这二十多年里,我不用对你有孝心,那是你自己对我说的;是你在要求我找家的情况下,不给我任何正面答复,反而让我给你们断绝关系,是你们提出来的;后来又对我说你对我家情况忘了,如果你真的忘了,六十年代的北京和五十年的北平的面貌没有什么区别,你六十年代在北京去帮助我找过吗?你说我与你们和好是我追求的我承认,因为你们是老人,我想孝敬你们,这也错了吗?还有给我两口安排的工作,我和你们有这个关系,也因此给我造成的苦难童年,你有条件不给我安排还能说的过去吗……以上我的话已经说的不少了,现在我不想多说了,如果我将在你家所受到的伤心全部写出来的话,估计十万字是写不完的。再说,以往几十年来你们家对我的伤害,你们应该全面承担,可你们现在却说我追求你们和好,既然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往后我们的关系再处下去还有什么意思,咱们的关系从现在到此就永远的结束吧,你们表个态吧!

我将这封信发往北京后,从此我与詹坦家的关系就结束了。现在想起来,詹坦主动问我找家的事,可能是出于关心,但我当时满脑充满了仇恨和愤怒,根本没有往这方面想,否则也不至于闹到这么僵的地步,这大概也是上天的安排吧。

(未完待续)

编辑:夕阳战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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